窗外的练习场上,一名学员似乎使出了一记漂亮的突刺,引来同伴短暂的喝彩声,但这声音传进来,却显得异常遥远而模糊,反而更衬出室内的落针可闻。
卯之花烈静静地注视着我,她的脸上依旧带着那温和的笑意,仿佛亘古不变的春风。
但天岚却敏锐地捕捉到,那深邃眼眸的底部,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
那并非愠怒,也非失望,更像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审视?一种对某种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选择的重新衡量?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天岚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心脏沉稳而有力地搏动。
咚……咚……咚……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卯之花烈最终什么也没说,没有追问原因,也没有施加任何压力,只是那温和的笑容似乎加深了一分,如同水面漾开的涟漪,包容而莫测。
“很好的决心。”她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柔和如初。
“夯实基础确有必要,真央灵术院会是你很好的基石。”
她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我的选择,又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那么,”她优雅地转身,墨绿色的羽织下摆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走向门口。
“期待你在毕业典礼上的表现,天岚同学。”
接待室的门再次无声地滑开,她温和而渊深的气息随着她的离开而远去,只留下室内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以及一片更加令人窒息的空旷。
天岚独自站在原地,窗外练习场的喧嚣似乎又变得清晰起来,金铁交鸣,呼喝不断。
那些声音,那些充满力量与破坏的声响,此刻听在耳中,却莫名地让天岚感到一丝安心,它们代表着此刻的“正常”,代表着风暴尚未席卷而来的短暂平静。
回到宿舍区,那种被无数目光聚焦的感觉并未消失,反而变得更加粘稠和冰冷。
走廊里,几个平时眼高于顶、以战斗系精英自居的高年级生正聚在一起,看到我走近,他们的议论声非但没有压低,反而刻意拔高了几分,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哟,这不是被卯之花队长看中的‘天才’回来了吗?”一个留着刺猬头的家伙斜睨着天岚,嘴角挂着讥诮。
“怎么,四番队的高枝儿没攀上?还得回来啃书本?”
“嗤...”他旁边一个瘦高个配合地发出一声嗤笑,眼神轻蔑地扫过我的腰间。
“人家可是有‘追求’的,卯之花队长亲自邀请都拒绝了,心气儿高着呢,不过嘛……”他拖长了调子,阴阳怪气。
“一把连虚都砍不死的刀,除了四番队,还能去哪儿?难道去后勤队扫地?”
“就是,天生牙?名字倒是挺唬人,可惜啊,中看不中用!”刺猬头夸张地摊手。
“我看啊,以后就叫它‘天生废’算了,哈哈!”
刺耳的哄笑声在走廊里回荡。那些话语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精准地刺向“天生牙”的“缺陷”。
嫉妒,在无法理解的选择面前,迅速发酵成了最恶毒的贬低。他们无法理解天岚的拒绝,便将所有的不甘和优越感,都倾泻在对这把“不能杀人”的刀的嘲讽上。
天岚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那些恶毒的话语只是拂过耳边的微风。
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推开了自己宿舍的门,将那些刺耳的哄笑和充满恶意的目光彻底关在门外。
狭小的单人宿舍里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被建筑物切割得有些破碎的夕阳余晖。
天岚走到窗边,窗外是学院一角僻静的林地,几只黑色的乌鸦在光秃秃的枝桠间跳跃,发出粗嘎难听的鸣叫。
缓缓抽出腰间的天生牙。
古朴的刀身,在昏黄的光线下流动着一种温润内敛的光泽,刀柄的触感冰凉而坚实。
它安静地躺在我的掌心,仿佛沉睡着。那些嘲讽的话语——“不能杀人”、“天生废”——如同跗骨之蛆在脑海中盘旋。
“不能杀人……”天岚低声重复着,指尖轻轻拂过刀身那奇异的纹路,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与这个充斥着死亡与战斗的世界截然不同的法则力量。
极致的治愈能力,一挥刀就能治愈上百人;开辟冥界通道,复活之力,逆转生死规则……这些能力,哪一个不比单纯的“杀人”更加接近世界的本源?更加……可怕?
然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在蓝染那双洞悉一切、掌控欲极强的眼睛注视下,过早暴露这些力量的核心,无异于自寻死路。
尸魂界平静的表象下,早已暗流汹涌,静灵廷的阴影里,虚圈的蠢动中,灭却师沉寂的威胁……还有那高高在上的灵王宫。
五年,还有五年。
这五年,是蓝染布局的关键期,也是他暂时无暇过多关注一个“普通”真央学员的时期。
“学院……是安全的堡垒。”
天岚对着冰冷的刀身低语,更像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在这里,我可以像一个最普通的学生一样,在回道课上精进技艺,在图书馆浩瀚的卷帙中寻找关于斩魄刀、关于灵魂本质的古老记载,在夜深人静时,尝试与天生牙进行更深层次的沟通,去理解、去掌控那份守护与逆转的力量。
摩挲着天生牙冰凉的刀柄,目光投向窗外。
暮色四合,枝头的乌鸦扑棱棱地飞起,融入铅灰色的天空,像几个不祥的黑点。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真央灵术院的灯火依次亮起,将巨大的校舍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几何体,投下长长的、扭曲的阴影。
时间在日复一日的回道精研、理论研读以及无人知晓的斩魄刀沟通中悄然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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