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玄幻小说 > 我见真武 > 第一章:北边有个很繁华的小国亡了
换源:


       博野辽阔,东至中原贺兰山脉,西至泰阿高原,祁连山和昆仑成了她的南北界。这八千里纵深的平原,建立了6个国家政权:北唐、大燕、柔然、DTZ、西突厥、北齐。少不了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抢你的故事。

北唐,这个从中原出来的汉人政权,铮铮铁骑自建国起便东征西讨,蚕食五国。其势之盛,竟让散居平原的诸游牧民族摒弃前嫌,生出大敌当前、命运与共之感。

农耕汉民建立的政权,在游牧夷狄的土地上东进西突?反了天了,打草原上有我们游牧民族以来,只听说我们南下打草谷,哪来的北上吃羊肉?于是,北唐理所当然的四面皆敌,但也让北唐兵卒皆是百练之兵。

然而,天下哪有永世不衰的帝国?更何况,北唐是为中原弃子,如无根飘萍,何言永恒?就像今日,悲风掠过北唐,为其蒙上了一层举国缟素的薄纱。

皇室宗祠,残月流至正殿的光映出两个人影。清冷月光下,跪坐之人的双眼尚且还带着泪珠。跪在锦蒲上的男子看上去很是憔悴,擦拭着眼泪,带着哭腔看向不远处伫立如剑的哥哥问道。“五哥,你真的要去吗?”哥哥没有回头回应自己的弟弟,只是看向离他最近的一块神牌,说道:“父亲走了,我北唐总归是要站出来一个人的。”

“可那是送死啊!”弟弟不由地急切了起来,“开梁哪是那么好相与的?他赵氏无时无刻不想着要这天下尽揽于手,哥你去了,不正好落入那些贼寇下怀吗?”弟弟边说边站起来,双手因为情绪的激动有些狠厉地抓住了哥哥的衣袍,将白素的麻衣一角紧紧攥在手中。刚哭过的眼睛带着血丝直视着他的哥哥,竟是显得有点狰狞。

麻衣男子转过头,看向那个一直被父亲和他庇护的弟弟。想起来,长大成人后,自己和父皇一直忙于政事,对于这个小时候经常跟在自己后面流鼻滴的小弟,相谈甚少。记忆中,这个弟弟和其他兄弟不一样,不喜欢习武,偏爱吟诗作对,为人也是像个酸儒生。柔弱的样子经常被哥哥们和父亲说教,那时候,自己就站在他旁边给他撑腰,说:“咱们一家子粗人,就他是书袋子!这小子,可是我北唐皇室最金贵的‘宝贝疙瘩’!”

麻衣男子抬起手,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弟弟的头。

“开梁不好相与,我北唐,也不是谁都能随意咬上两口的肉包,有的事,不做,怎么知道行还是不行?”

“五哥!六万对二十五万!我北唐铁骑纵使天下无双,就算能在平原决战,以一换二,那还有十三万的开梁兵卒谁来填?谁能填!这还只是兵卒!修士、法器、国力,哪个我们能赢!?”弟弟显然已经是悲转怒极,拨开哥哥的手掌,不顾身在灵堂,竟是大声吼了起来。

两万骑兵加上四万步卒可兑子兵力鼎盛的开梁十二万兵马,天下如果说哪个国家能做到,那就只能是北唐了。

值得一提的是,北唐六万兵马中其实多是步卒。北唐地处博野平原,地沃水丰,最是能出马上悍卒,但受限于国土狭小,所以骑兵数量并不多,至今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万轻骑。

至于具甲重骑,北唐有。两千黑甲重骑,旗号龙野,是北唐第一任皇帝举事的底气,但可惜博野平原上,他的邻居也很强大。因此北唐立国后的四处征伐,少不了用两千重骑做攻伐的底牌。具甲重骑的兵马一再损耗,到北唐第二任皇帝继位的第四年,北唐终于养不起这满满当当的两千重骑,一再减制,至今仅存八百。

弟弟突然的爆发,让整个祠堂都回响这声音。让人以为之后会是两人争吵或是哥哥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来解决的情节并未发生。随之而来的是两人的相对缄默。

“是啊……六万对二十五万。”哥哥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的无可奈何,但更多地是愤懑和不甘。而弟弟也是由满脸的怒色,突变为忐忑,最后渐渐变成了……一种并不经常出现在他脸上的神情——坚定。

忐忑是因为他的害怕,而坚定,则是下了一个决心。

弟弟深吸一口气,抬头,看见的是那个被北唐人称为龙之脊骨的五皇子李厉,是那个被天下人称为剑之皇者的李厉,也是那个最疼他最护他的五哥李厉。“哥,我去吧,就算他开梁趁人之危,必须要我北唐皇室再流一次血,我来……”

弟弟已经尽力去抑制自己说话不去颤抖,可他的声音还是带着阵阵虚弱。尽管他此时攥紧了拳头,眼神直视哥哥,想让自己显得更有胆量一点,可是呼吸的急促还是暴露了他的害怕。

带着微笑,哥哥又把手摸向弟弟的头,还是那个平淡的语气,“看来,我家的“煜妹儿”也有男子气概了,哥哥没白疼你,不过,开梁要的北唐血流,可不是你啊……如果能早几年修行,或是父亲再撑几年能让我能平了北原另外任意的一家,我也许就能……哈哈,不可能的啊。”语气由平变急再变缓,长叹一口气的他松开了紧攥住的右手,“好了,遇到事总得大的先去抗,帮我……好好看着璟儿。我…该走了。来人!召御兵阁全部人手,随朕,出征!”

大步跨出祠堂的麻衣男子,应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顿足,却是并未回首看向弟弟,而是低声说道:“如果,我没能回来,就降了吧……北唐流的血够多了。”弟弟本就泛红未褪的双眼,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最后一丝强撑的沉默终于崩塌。他不再擦拭,任由泪水无声滑落。刹那间,死寂的宗堂里,那压抑的啜泣声变得震耳欲聋。

与此同时,祁连山,黑河旁,亭中坐着两人,俱是身着白衣,成对坐姿态。年轻人煮茶,老人阅书。不一会儿,就有一阵鼾声起,恐是老人年事已高,精力已不复壮年时,竟是在翻阅天下修者皆视为珍宝的《武经总注》的时候...睡着了?

与其对坐的青年已见多不怪,仍是专心于煮茶。等到溪水稍开,温杯投茶完毕,于烘茶之时,慢闻茶香,动作神情尽是一丝不苟,对于之后的醒茶正泡更是一气呵成,足见其老道手法。许是老人也闻到茶香,耸耸鼻子,不待年轻人分送茶汤,闭眼招手就将清冽的茶水引入碗中,慢慢细品,倒也未牛嚼牡丹。

茶味清香怡人,老者不由啧啧称赞,说道:“老夫带你出来游历,果然是个不错的决定。收了那么多的徒弟,就你一个人能悉心照顾老头子我的大事小事。恩,不错不错。”

无论是以何种评判水准来看都称得上是上上之选的年轻人也只是扯了扯嘴角笑笑,分好另外两杯清茶,拿起一杯慢慢地喝着自己的茶。他怎么感觉,先生这哪里是在夸他?不过是在说自己修行不及众位师兄弟勤奋,只会把弄个所谓风花雪月的物件。

“白饭,又想岔了不是?为师是真的在夸你啊,怎的就是不信呢?”老人仿佛是看穿了年轻人心中所想,慢慢放下茶碗,低声说道。“开创一件新的事物很难,更何况是一件让天下文人都愿意为之写下几篇锦绣文章的事物,那自然是难上加难。茶之一道,不论是不是你自创的,但是是你带到这个世界的就已经做得很好了。”

“先生,我……”白衣年轻人放下茶杯,刚想说些什么。却见老人周边突然爆发出一股气旋,虽然依旧是坐姿,但天地间云雾突然散开,一股股气流环绕在亭子周围,竟是形成了一个坐卧持经的人影,仔细看去,和老人在眉宇间竟是有八九分相似。“怎么,西汉大柱国身为整个西汉的兵甲执掌者,还行这等偷听之事?”老人抬眼看向亭外不远处,慢慢说道,尤其将大柱国三字咬的格外清楚,倒是透露出几分不似夸耀的意味。

“哼!这么多年,你这张鸟嘴还是和学堂里一样,喷的都是粪土,臭不可闻。”随着声音的传开,一道紫袍身影也慢慢从白衣老者的目光所相之处,现形了出来。慢慢从山上的台阶走出,身着紫袍的老人倒也不客气,现身之后就走向亭中最后一把椅子坐好,就拿起了茶杯一饮而尽。白袍老者见其现身,便撤去了气机,见到这位西汉大柱国的时候还是不由得瘪了瘪嘴。

“既然你到了这,说明我也得尽快去楚地了?”随手搽了嘴,紫衣老者就说了句让人听不懂的话。

“嗯。”白袍老者不情不愿的吐出了一个字后,又把目光看向了那本《武经总注》,好似多说一个字都欠奉。

之后,紫衣老者也没自讨没趣地去和白衣老者交谈,而是干净利落的起身,转身就走。

“下次再见,估计就是你我刀兵相见了。”白衣老者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不过声音确是让亭中的三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哼,我们不是一直都是在为互相的敌国效力吗?”听到白衣老者的话,紫衣老人只是顿了顿足,留下这一句话,就头也未回的离开了。

“先生,那位就是人称‘武夫极致’的西汉大柱国?”在两位老人云里雾里谈论时就在收拾茶具的年轻人终于是整理好。带着一丝好奇,向老者问道。

“屁的‘武夫极致’!他这个老杀才,离十境差了十万八千里。哪里配得上这个名号。别看他现在,一身紫袍,感觉很...那个词叫啥来着?你给你大师兄的形容词,哦,对,牛逼。当初他与我争“先生”之位败走,无奈之下才跑去西境,当了个舞枪弄棒的武夫头子,美其名曰“大柱国”。他只是我的手下败将!就是不知道你师祖抽了什么风,把清涵许给了她......”

若叫世人瞧见这位老者此刻吹胡子瞪眼、粗口连连的模样,保准惊得眼珠子掉一地!这哪还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天下师表?分明就是个喝高了在村口骂街的糟老头子!这形象轰然倒塌,只怕众人要揉揉眼睛,疑心自己大白天活见了鬼!

“咳咳,先生,那我们在此地等他是为了?”用咳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白衣年轻人及时制止了老人的回忆。

老人沉默了片刻,缓缓站直身子。他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只是淡淡道:“行程至此,便算终了。往后,老头子我怕是难借‘游玩’之名再来啦。”

他笑了笑,笑容里有些难以言喻的感慨,转头望向来路:“走吧,算算时间,刚刚好。”

说罢,他蓦然收尽笑意,远眺金陵,眼神骤然锐利如即将出鞘的战刀,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铁血的冰冷:“人族山河一统在即,就该我开梁好儿郎纵马挥刀,为这煌煌大世——尽收敌酋首级。”

白衣年轻人不禁讶异出声:“开梁,伐唐?”

老人闻言,满是皱纹的脸上掠过一丝沉重与无奈。他缓缓点头,声音沙哑而苍凉:

“开梁揭开大争之世的第一战……此乃大势所趋,非人力所能挽回。”

他抬头望天,目光仿佛穿透云层,望向某个遥远的、即将崩塌的国家。

“今日之后,这天下,再无剑皇了。”

忽然,他像是猛地捕捉到了什么,眉头骤然紧锁,疑惑地转向年轻人:

“等等——你方才说,伐唐?”

“那老杀才都来了,你应该想到是合汉伐楚吧……陛下未按我与他的奏对之言行事?”

那白衣年轻人神色一凛,自知失言。他迅速收敛情绪,垂下眼帘,轻轻摇了摇头。

那是一个清晰而克制的信号——

不可再问。

此事休提。

“哈哈,也对,你是“读书人”啊。“读书人”,从古至今,从未出现过的“读书人”啊,还是忘了你刚才说的话比较好,唉……对了,刚才那臭武夫没来之前你想说什么?”

“先生,师娘说,白凡比白饭好听。”

“......”

史记:北唐元宗一十四年,元宗李曌驾崩,五子李厉即位。定年号潜渊,同年,开梁陈兵步卒二十万,骑兵五万,辅兵近十三万于北唐南境,极烈候赵峥坐镇中军。六月六日,赵峥称奉旨北伐,正式宣布开梁与北唐开战,兵锋直指北唐南方门户风岭关。李厉即位十六日,即御驾亲征,令六弟李煜代摄朝政。同年八月,北唐国递交国玺,向开梁称臣,乞求保留国祚,愿为诸侯国,皇室宗族一百三十余人皆配枷锁,入开梁京城金陵。北唐建国四十七年,三代而终,名存实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