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玄幻小说 > 剑昔何年 > 第一章 李修崖
换源:


       第一章

“我是谁?我在哪?”

一处小酒馆中,衣着破烂的少年迷迷糊糊睁开眼,趴在裂了缝的破木桌上。桌上横放着个三十来厘米的破瓷瓶,旁边是只拳头大的粗陶酒杯,杯沿还沾着褐色的酒渍。

少年拿起瓷瓶,鼻尖立刻钻进一股劣质粮食酒的冲味。他皱着眉,脑子里一片空白——自己为什么在这?是谁?只要使劲回想,太阳穴就像被钝器砸过,疼得他眼冒金星。只有一个名字还算清晰:李修崖。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他咬咬牙,把瓷瓶里剩下的酒倒进锈迹斑斑的酒杯,仰头灌了下去。辛辣的酒液像火炭滑过喉咙,呛得他猛咳起来:“咳咳……这破酒,比药还难喝。”

他在身上摸了摸,只找出几个磨得发亮的铜板,还有块冰凉的玉佩。玉佩像清水冻成的,透亮得能看见指影,正面刻着个“剑”字,笔锋凌厉;背面是九条龙缠在云雾里,龙鳞、龙须都雕得清清楚楚,看着就不是凡物。

“剑?”李修崖捏着玉佩琢磨,“我以前是练剑的?”可身上没剑,身上倒是到处是伤,胳膊上的伤口被布料磨得发疼,稍微动一下就疼得钻心。他想不出头绪,干脆把玉佩塞回怀里,掏出铜板付了酒钱——不多不少,正好七个,这下彻底身无分文了。

走出酒馆,外面的太阳毒得晃眼,李修崖眯了半天眼才适应。“嘶,大早上就这么晒,要人命。”他揉着眼睛,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晃。走了没多远,看见块蒙着泥污的石碑,擦掉表层的灰,能认出三个字:云曦城。

云曦城的城南是集市,人挤人,叫卖声能掀了天。货摊从街头排到街尾,卖菜的、打铁的、缝补衣裳的……五颜六色的货物堆得像小山,空气里混着肉香、饼香,还有牲口的腥气,热闹得让人忘了身上的疼。李修崖看得直愣神,这地方虽吵,却透着股活气,比空荡荡的酒馆让人踏实。

晃到晌午,肚子饿得咕咕叫。他停在个烤鸭摊前,那烤炉上的鸭子油光锃亮,皮烤得通红,油珠子顺着脆皮往下滴,香味勾得他直咽口水。

“小伙子,饿了吧?”摊主是个络腮胡大叔,手里翻着烤叉,笑眯眯地看他。

李修崖脸一红,摸了摸肚子:“不饿,大叔,我就看看。”

大叔哈哈笑起来,从架子上扯下一只烤鸭,又拿了三张油饼,塞到他手里:“拿着。我年轻时候也讨过饭,知道饿肚子的滋味。实在不行,去街口的‘迎客楼’问问,他们正找伙计,管饭。”

李修崖捏着热乎的烤鸭,喉咙有点发紧。他也顾不上客气,撕下一块肉塞进嘴里,皮脆肉嫩,混着饼的麦香,吃得他差点把舌头吞下去。没一会儿,一只鸭、三张饼就见了底,他舔了舔手指,用袖子抹了嘴,还咂摸着眼角的油。

大叔看他那样,递过一陶壶酒:“喝点?解解腻。”

李修崖接过来,仰头灌了一大口,打了个饱嗝,把酒壶递回去,对着大叔深深鞠了一躬:“大叔,今日之恩,我李修崖记一辈子。以后要是能出头,肯定报答您。”

大叔摆摆手:“多大点事。快去找活干吧,总饿着不是办法。”

李修崖点点头,揣好剩下的半只鸭(他没舍得全吃完),按大叔指的路往迎客楼走。路过铁匠铺时,门口的铁砧“叮叮当当”响,火星子溅到地上,烫出一个个小黑点。他瞥见墙角堆着些断剑残刃,不知怎的,手心突然发痒,像是以前天天摸剑似的。

正愣神,肩膀被人撞了一下。“不长眼啊?”一个穿绸衫的公子哥骂骂咧咧,身后跟着两个跟班,推了李修崖一把。他没站稳,踉跄着撞在墙上,怀里的玉佩硌得胸口生疼。

“对不起。”李修崖咬着牙,不想惹事。

那公子哥却不依不饶,看见他破衣烂衫,又闻见他身上的酒气,嗤笑一声:“哪来的叫花子,也配在云曦城逛?给我打。”

两个跟班撸起袖子就过来。李修崖心里一紧,身体却先动了——他下意识地侧身躲开拳头,手肘往一人肋下顶去,动作快得自己都吃惊。那跟班“哎哟”一声蹲在地上,另一个愣了愣,扑上来要抓他衣领。

李修崖脑子里突然闪过个模糊的念头,像是有人教过他怎么躲。他弯腰避开抓来的手,顺手抄起墙角一根断木棍,不是挥打,而是用棍梢在对方手腕上一敲。那跟班疼得叫出声,手立刻麻了。

“你他妈还敢还手?”公子哥脸都气白了。

就在这时,有人喊了声:“王公子,住手!”

李修崖回头,看见个穿青布衫的掌柜,对着那公子哥拱手:“这是小店新来的伙计,不懂事,您别跟他计较。”又转头对李修崖,“还不快给王公子道歉?”

李修崖这才认出,这掌柜是迎客楼的,刚才在烤鸭摊听人提过。他抿着嘴,没说话。那王公子看有人解围,哼了一声:“算你运气好,滚。”说完,带着跟班骂骂咧咧地走了。

掌柜擦了擦汗,对李修崖说:“我是迎客楼的刘掌柜。刚才看你身手不错,是练过?”

李修崖摇摇头:“不知道,刚才就是……本能。”

刘掌柜打量他几眼,见他虽衣衫破烂,但眼神清亮,身上还有股子硬气,便道:“正好后厨缺个劈柴挑水的,管吃住,月钱三百文。干不干?”

李修崖心里一喜,这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他赶紧点头:“干!多谢刘掌柜。”

跟着刘掌柜往迎客楼走,路过刚才的烤鸭摊,大叔冲他挥了挥手,他也抬手作揖。进了后厨,杂役们看他的眼神有点怪,大概是少见这么狼狈的伙计。刘掌柜找了身干净的粗布衣给他换,又让厨娘端了碗热汤:“先歇会儿,下午跟着老张劈柴。”

李修崖捧着汤碗,热气模糊了视线。身上的伤还在疼,脑子里的空白依旧像个黑洞,但手里的汤是热的,肚子是饱的,还有个能落脚的地方。他喝了口汤,心里琢磨:不管以前是谁,先在这云曦城活下去再说。

下午劈柴时,斧头抡起来,他竟觉得格外顺手,劈的柴又快又整齐。老张看直了眼:“你小子以前干过?”

李修崖笑笑:“可能吧。”他摸着怀里的玉佩,那冰凉的触感贴着胸口,像是在提醒他,过去的事,或许没那么容易忘。

傍晚收工,他把剩下的半只烤鸭分给了同屋的小杂役,那孩子才十三四岁,也是无家可归。两人坐在屋檐下,就着月光啃鸭腿,小杂役说:“崖哥,你要是一直留在这儿,说不定能当个大厨呢。”

李修崖望着天上的月亮,没说话。他总觉得,自己不属于这后厨,不属于这劈柴挑水的日子。就像那玉佩上的龙,不该困在云雾里,总有一天要飞出来。

夜里躺在床上,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却睡得很沉。梦里又出现了那些破碎的画面:火光、断剑、还有个模糊的声音在喊:“修崖,握紧剑……”

他猛地惊醒,手心全是汗。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床头的斧头上,那斧头的影子,竟有点像剑。

李修崖攥紧了怀里的玉佩,暗下决心: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他都要找回来。而现在,第一步,就是在这云曦城站稳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