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飞船的对接舱门滑开时，梁雨莫几乎是扑了过去。宵北摘下头盔的瞬间，她看见他额角磕出的红痕，太空服裤脚还沾着礁盘上的银苔汁液，指尖攥着的收集罐里，淡红色的氢同位素液体正缓缓晃荡。
“你怎么样？”她伸手扶住他晃了晃的身体，指尖触到他太空服内侧的温度，才敢确定他是真的回来了。
“没事。”宵北笑了笑，声音还带着点喘，把收集罐递过去，“水和能源都搞定了，够撑到找到补给站。”他顿了顿，看向货舱方向——老人们正扒着舱门张望，小石头举着饼干盒朝他挥，只是没看见安安和张奶奶的身影。
梁雨莫的手僵了一下，声音沉了沉：“刚才你那边出事时，星光号的通讯系统突然断了。我去检查线路，回来就……”她往货舱角落指了指，张奶奶抱着安安靠在堆叠的物资箱旁，两人都闭着眼，张奶奶的手还攥着安安的衣角，只是那双手再没了往日拍她肩膀时的温度。
宵北脸上的笑淡了。他走过去蹲下身，指尖碰了碰安安的脸颊，冰凉的。张奶奶的脖子上有圈深紫色的勒痕，安安的小手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压缩饼干，嘴角还沾着饼干渣。
“是克里贡人？”他抬头问，声音哑得厉害。
梁雨莫点头，从口袋里摸出块撕碎的黑色鳞片——是霸葵身上的。
“当初我的莫莫和它打过架，我记得它！”
梁雨莫一脸震惊的说着。
霸葵原本是克里贡星系的一种食草生物，但是邪恶的克里贡星人把它抓来当作殖民路上的一名战士。通过特殊基因改造，变为了一个可以说话，可以战斗的肉囊怪物！魔撒斯首领曾对它的手下说过，除了兵主以外，霸葵才是与它实力相当的克里贡星猎手！
“通讯断的同时，货舱的应急门被强行炸开了。我听见动静跑回来时，就看见霸葵站在这儿，它爪子上还沾着血……”她咬着唇，声音发颤，“我跟它打了一架，它没恋战，抢了咱们存的医疗箱就跑了。我追出去时，只看见艘克里贡的小型战舰往那颗流浪行星的方向飞了。”
货舱里静得只剩下老人们的呼吸声。王大爷的老伴捂着脸低泣，小石头把饼干盒抱在怀里，往梁雨莫身后缩了缩，小声问：“安安姐姐和张奶奶……是不是睡着了？”
梁雨莫没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宵北站起身，把收集罐里的氢同位素倒进能源转换器，又把海水接入制氧机——机器运转的嗡鸣声响起时，控制台的氧气进度条终于往上跳了跳，跳出了红色警戒区。
“我去把她们葬在星轨上。”宵北拿起张奶奶的手，轻轻掰开她攥着安安衣角的手指，声音很轻，“她们该看些干净的星星。”
梁雨莫跟着他把两人抱进小型登陆舱。宵北调整好航线，让登陆舱朝着最近的星系飞去——那里有片星云，像粉色的雾，张奶奶之前总说，等到了第二家园，要找片这样的星云给孩子们讲故事。
登陆舱的舱门关闭时，梁雨莫看见宵北别在腰间的匕首在发抖。那把匕首是之前莫莫救她时留下的，刀刃上还刻着莫莫的编号，此刻刃口沾着点暗红色的血，不知是他的，还是霸葵的。
“它抢医疗箱干什么？”梁雨莫突然问。霸葵的嗜血魔囊能自愈伤口，按说不需要人类的医疗用品。
宵北从控制台调出之前探测流浪行星时的记录，屏幕上跳出串模糊的热成像——是霸葵的，它的胸腔位置有片异常的低温区，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腐烂。“它在那颗星球上受了伤。”他指着热成像的边缘，那里有圈淡蓝色的光晕，“是被刚才攻击我的那些触手弄的，那些东西的汁液有腐蚀性。”
梁雨莫的眼睛亮了亮：“也就是说，它现在很虚弱？”
“是，但也更危险。”宵北关掉热成像，调出流浪行星的海图，“它抢医疗箱，肯定是想找地方疗伤。那颗星球上有氢同位素，它说不定会去礁盘那边——那里的岩石能隔热，适合它藏起来。”他顿了顿，看向梁雨莫，“我去杀了它。”
“我跟你一起去。”梁雨莫立刻说，从物资箱里翻出把激光枪——是之前从星盟的废弃战舰上捡的，一直没舍得用。
宵北没反对，只是把那把刻着莫莫编号的匕首递给她：“它的鳞甲硬，激光枪打不穿，得用这个捅它的眼睛，那里是它的弱点。”他想起之前莫莫一拳打飞霸葵时的样子，莫莫的合金拳头正好砸在霸葵的左眼上，当时就溅出了墨绿色的血。
两人换上太空服，驾驶着工程飞船再次朝着流浪行星飞去。这次穿过大气层时，梁雨莫盯着舷窗外的海面看——那些之前宵北提过的眼睛还在海面上漂着，密密麻麻的，只是这次它们没动，暗红色的瞳孔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像是在盯着什么。
“它在礁盘中间。”宵北调出探测器的信号，屏幕上有个红点在礁盘中心闪烁，正是之前他发现氢同位素的地方，“它在吸收那些红色的液体。”
工程飞船降落在礁盘边缘时，梁雨莫听见了霸葵的嘶吼声。那声音比上次在星光号上听见的更哑，带着点痛苦的呜咽。她跟着宵北往礁盘中心走，脚下的岩石越来越烫，缝隙里渗出的红色液体泛着泡，像是在沸腾。
霸葵就趴在礁盘中间的凹陷里，它的右半边身体裹着层灰白色的膜，是它的嗜血魔囊在自愈，但那膜上破了好几个洞，墨绿色的血正从洞里往外渗，滴在红色液体里，发出“滋滋”的响声。它的左眼里插着块碎掉的岩石，是之前被触手攻击时弄的，此刻正往外淌着浑浊的汁液。
“孵骨液。”宵北突然拽了梁雨莫一把，往旁边躲了躲——霸葵的爪子在地上抓了抓，几滴淡黄色的液体滴在岩石上，那岩石瞬间就被腐蚀出几个小洞。这东西能把骨头孵成武器，之前在灵笼的包围圈里，它就是用这东西把星盟战士的肋骨变成了骨刺。
霸葵看见他们，嘶吼着撑起身体。它的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响声，像是在说话，却因为喉咙被之前的激光枪擦伤，只能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莫莫……死了……”
梁雨莫的心猛地一沉。莫莫是当年救她的智能机器人，后来为了掩护她逃进星盟的安全区，跟霸葵打了一架，从此就断了信号。她一直以为莫莫只是回了星盟的基地，没想到……
“是你杀了它？”她握紧手里的匕首，声音发颤。
霸葵咧开嘴笑了，露出尖利的牙齿：“它的合金骨头……被我孵成了骨刺……”它抬起爪子，上面果然嵌着块银白色的碎片，是莫莫身上的合金装甲，“它说要护着你……蠢死了……”
宵北突然往前冲了两步，激光枪对准霸葵的右眼扣动扳机——红色的激光束打在它的眼皮上，溅起串火星，却没穿透。霸葵嘶吼着挥起爪子拍过来，宵北往旁边滚了滚，躲开了，但爪子带起的风还是把他掀得撞在岩石上。
梁雨莫趁机绕到霸葵身后，踩着它垂在地上的触手往上爬——那些触手上的吸盘吸住了她的太空服，她能感觉到触手在发抖，是疼的。霸葵察觉到了，猛地往后甩身体，想把她甩下去。梁雨莫死死抓住它颈后的鳞片，把匕首往它左眼的伤口里捅了进去！
“吼——！”霸葵发出声震耳的嘶吼，猛地跳起来撞向旁边的岩石。梁雨莫被撞得晃了晃，匕首在它眼睛里搅了搅，墨绿色的汁液溅了她一脸。她看见霸葵的瞳孔在收缩，那些漂在海面上的眼睛突然动了，一条条触手从水里伸出来，朝着霸葵缠过去。
是那些之前攻击宵北的未知生物！它们的触手缠住霸葵的身体，往海水里拖。霸葵挣扎着，孵骨液滴在触手上，腐蚀出洞，可那些触手像疯了似的往上涌，很快就把它裹成了个茧，拖进了墨蓝色的海水里。
海面的漩涡渐渐平息，那些眼睛也沉回了水里，礁盘上只剩下被腐蚀出的小洞和霸葵留下的墨绿色血迹。
宵北走过来扶梁雨莫站起来，她的太空服被孵骨液烧破了好几处，手臂上烫出了水泡。“它死了？”她问，声音还有点懵。
宵北点头，又往海水里看了看——海面平静得像块镜子，只有之前霸葵被拖下去的地方，还漂着几片黑色的鳞片。“那些生物的汁液能克制它的自愈能力，拖下去肯定活不了。”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块银白色的碎片递给她——是从霸葵爪子上抠下来的，莫莫的合金装甲。
梁雨莫攥着那块碎片，指尖发颤。远处的星系亮了起来，粉色的星云在宇宙里飘着，像张奶奶说的那样，干净又好看。
“我们该走了。”宵北扶着她往工程飞船走，“星光号上的人还等着我们。”
梁雨莫回头看了眼海面，又抬头看了看粉色的星云——张奶奶和安安应该也能看见这片星云吧，莫莫说不定也在这儿，在星轨上看着她们。
她跟着宵北走进工程飞船，舱门关闭时，她把莫莫的合金碎片塞进太空服的内袋，贴在心口的位置。控制台的星图上，第二家园的坐标还亮着，像盏等着她们的灯。
引擎启动时，梁雨莫看向宵北，他正调整着航线，指尖在控制台上敲得很稳。她突然笑了笑，声音很轻：“等到了第二家园，咱们种片花吧，就种张奶奶喜欢的那种。”
宵北回头看她，眼里映着窗外的星光，点了点头：“好。”
工程飞船朝着星光号飞去，舷窗外，那颗淡蓝色的流浪行星渐渐变小，粉色的星云在远处闪着光。梁雨莫知道，前路肯定还有危险，克里贡人的舰队说不定还在后面追着，但她不怕了。
她攥着莫莫的合金碎片，靠在座椅上闭上眼——安安的笑声，张奶奶拍她肩膀的温度，莫莫挡在她身前时说“别怕”的声音，还有宵北掌心的温度，都在。这些东西像团火，在她心里烧着，暖得很。
追逐者星光号就在前方，货舱的舷窗里亮着灯，老人们肯定正扒着窗户张望。梁雨莫睁开眼，看向宵北，他也正看着她，眼里的光很亮。
“走吧，回家。”她说。
“嗯，回家。”
宵北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