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众人之前的回答还停留在“术”的层面，那么孙昊的这番话，已经上升到了“道”的高度！
建立思想体系！弘扬革命精神！
这视野，这格局，瞬间就与之前所有人，包括常凯申的见解，拉开了天壤之别！
主位上的孙雯山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他看着台上意气风发的儿子，捏着茶杯的手都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身旁的几位元老，脸上的轻视也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与深思。
不等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孙昊又抛出了一连串更具冲击力的问题。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仿佛一柄柄重锤，不断敲打着在场所有人的神经。
“我再请问各位，在座的诸公，有多少人是真正深入研究过刚刚结束没几年的欧罗巴世界大战的？那场战争彻底改变了人类的战争形态！”
“我再请问，我们如今的军队，从步兵、炮兵、工兵到后勤辎重，与西方列强相比，差距究竟在哪里？是差在武器上，还是差在战术思想上？或是差在组织编制上？这个差距具体有多大？”
“最后，我敢问在座的，包括凯申兄在内，我们之中有谁是真正指挥过一场兵力超过十万，步炮工空多兵种协同作战的现代化大规模战役的？”
一连三问，问问诛心！
整个会议室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问住了。
欧战？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只是从报纸上看过一些零星的报道，知道德国人输了，英法赢了，死了很多人。至于那场战争中涌现出的堑壕战、机枪的运用、坦克的出现、飞机的侦查轰炸……这些对他们来说，都只是遥远而模糊的概念。
与西方的差距？他们只知道我们落后，但具体落后在哪，落后多少，没人能说得清。
指挥大规模现代化战役？这更是天方夜谭！他们这些年打的大多是几千上万人的混战，是军阀之间抢地盘式的械斗，战术水平还停留在一战前的水平，与孙昊口中那种多兵种协同的立体化战争，完全是两个概念！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那些平日里叱咤风云的将军们，此刻脸上都火辣辣的，像被人当众揭开了最难堪的伤疤。
而作为众人焦点的常凯申，更是如坐针毡！
孙昊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根尖锐的钢针，精准地刺在他最薄弱的地方！他引以为傲的军事履历，在这三个问题面前，显得苍白而可笑。他去东瀛学的是过时的操典，他参与的东征，论规模和技术含量，与欧战相比简直如同儿戏。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因为孙昊说的全都是事实！是他无法否认也无法回避的残酷事实！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看着台下一片沉默，孙昊的脸上没有丝毫得色，反而流露出一丝沉重的叹息。
“诸位，这就是我们最大的问题所在。”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悲悯，“我们都渴望学习西方，建立强军，这本身没有错。但是，我们没有真正地去研究去理解，只是看到西方军队船坚炮利，就急于模仿他们的皮毛。凯申兄刚才提到要用最严苛的训练，这很好，但我想问，我们连自己要学的东西精髓是什么都还没搞懂，我们的教官自己都可能是一知半解，那我们教出来的学员，又会是怎样一副似是而非的模样呢？这样训练出来的军队，上了战场，真的能发挥出我们想象中的作用吗？”
“这……”孙大炮再也忍不住了，他身体前倾，急切地问道：“那依你之见，我们究竟该如何学习？！”
终于等到了这个问题！
孙昊心中一定，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掌握了这场演说的节奏。
他迎着父亲和众人期盼的目光，掷地有声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很简单！我们不能再满足于‘生搬硬套’，而是要做到真正的‘融会贯-通’！”
“我们要成立专门的部门，去深入地、系统地研究西方列强的军事体系、战术技能、组织架构！把他们的东西从里到外掰开了揉碎了，彻底吃透！然后再结合我们中国的实际情况，我们士兵的文化水平，我们国家的工业基础，去芜存菁，制定出一套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适合我们自己的军事体系和训练大纲！这套体系必须是灵活的，是不断进化的，是能够根据未来的变化而随时调整的，而不是一本僵化的教科书！”
孙昊那番关于“融会贯通”的论述，如同一道惊雷，在会议室里所有人的脑海中炸响。它不仅指出了当前革命军队建设的根本性问题，更提出了一个清晰、宏大且可行的解决方向。
这已经不是在争论谁更适合当校长了，这简直是在为整个革命的军事路线定调！
趁着众人还在震惊与思索之中，孙昊决定趁热打铁，抛出自己真正的杀手锏——那些来自“系统”，超越了这个时代整整几十年的军事思想精华！
“诸位或许会觉得我刚才所言过于空泛。那么接下来，我就举几个具体的战术实例，来阐述我所谓的‘全新的军事思想’究竟是什么。”
孙昊走到挂在墙边的巨幅军事地图前，拿起一根指挥杆，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如果说刚才的他是一位高瞻远瞩的战略家，那么此刻，他便化身为一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沙场统帅。
“譬如，当我们面对数倍于我、且构筑了坚固防线的敌人时，传统的战法无非是集中优势兵力进行正面强攻。这固然有其道理，但代价是什么？是惨重到我们无法承受的伤亡！”
他手中的指挥杆在地图上画出一条粗重的直线，代表着惨烈的正面进攻。
“但我们为何不能换一种思路？”他的指挥杆陡然一转，在代表敌军防线的粗线后方，画出数道灵动而刁钻的箭头，直插敌人的心脏地带。
“我将其称之为‘敌后穿插’战术！”
“我们可以派遣多支精锐小部队，携带足够数日作战的轻便给养，利用夜晚、暴雨等恶劣天气，或是山地、沼泽等敌人意想不到的复杂地形，高速渗透进敌人的防线纵深！”
“他们的目标不是与敌军主力缠斗，而是像一柄柄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割敌人的神经与血管！去摧毁他们的指挥部，去炸毁他们的炮兵阵地，去焚烧他们的粮草辎重，去切断他们的交通要道！一旦成功，前方看似固若金汤的十万大军，便会瞬间变成一群群失去指挥、没有补给、军心大乱的无头苍蝇！届时，我们再以主力正面施压，便可一举将其歼灭，甚至迫其投降！这便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
“嘶——”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在座的绝大多数都是行伍出身的军人，孙昊的描述是如此的生动、具体，他们几乎立刻就在脑海中构建出了一幅惊心动魄的战争画面。这套战术大胆，精妙，狠辣，简直闻所未闻，却又偏偏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严谨的逻辑性！
台下那些军官们的眼睛里，已经开始闪烁着兴奋与狂热的光芒。他们仿佛看到了一扇通往全新军事世界的大门，正被孙昊缓缓推开。
而常凯申的脸色，已经从阴沉化为了凝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骇然。
他死死地盯着孙昊，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这是什么战术？他搜刮尽自己从东瀛士官学校学来的所有知识，也找不到任何与之类似的概念！这种思想已经完全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军事素养，在眼前这个年轻人面前，竟是如此的浅薄和可笑。
也就在这一刻，他终于彻底确认了一件事——孙昊今天站在这里，绝不是一时冲动，更不是什么父子间的政治表演。
他是真的来抢这个校长之位的！而且，他有备而来！
孙昊没有停下，他知道必须用一连串的重磅炸弹，彻底击溃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再譬如，具体到最基层的步兵班组作战。我们现在通行的，依旧是北洋乃至前清留下来的老一套，一个班十几个人排成一排，听着哨声一起冲锋。这是什么？这是在用我们革命战士的血肉去硬抗敌人的机枪和炮火！是愚蠢，更是犯罪！”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充满了对生命的敬畏。
“我所构想的全新步兵战术，我称之为‘三三制’！以班为单位，分作三个战斗小组，每组三到四人，呈一个稳固的等边三角形阵型。
进攻时，一个组负责正面火力压制，一个组从侧翼进行突击，另一个组作为预备队和火力支援。三个小组交替掩护，梯次前进，如同一只打不烂、扯不断的拳头！这种战术可以最大限度地发挥火力，减少伤亡，增强步兵班在复杂战场上的生存能力和独立作战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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