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光头的脸上。他的脸色“腾”地一下变得煞白，随即又涨起一层暗红。他后面的话被硬生生地堵在了喉咙里，整个人僵在那里，进退失据，难看到了极点。
他不是傻子，他听得懂总里话里的意思！这分明就是在为孙昊站台，在给他一个公开发言的机会！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内心。他猛然意识到，今天的事情，恐怕不会像他预想的那样顺利了。这个一直被他忽略的“大公子”，或许才是他最大的变数！
他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忌惮、愤怒、不甘……最终都化作了对孙昊那个“长子”身份的深深嫉妒与戒备。在他看来，若非凭借这层身份，孙昊根本连坐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更遑论挑战自己！
会场里的气氛，也因为这短短几句交锋，变得诡异起来。那些原本还在看戏的元老宿将们，此刻再也无法淡定了。他们纷纷坐直了身体，眼神在孙雯山和孙昊父子之间来回逡巡，每个人都在揣测着这位革命首领的真实意图。
总里……这是要亲自推举自己的儿子上位吗？
就在这时，坐在孙雯山左手边的一位白发元老，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与孙雯山是多年老友，说话也少了几分顾忌。他看着孙昊，眉头微皱，带着一丝审视的口吻说道：“总里，昊公子虽留学海外，学识渊博，但毕竟太过年轻，恐怕……”
他的潜台词很明显，黄埔校长如此重要的位置，事关枪杆子，岂能交给一个毫无军功、毫无经验的年轻人？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便被孙雯山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年轻，好啊！”
孙雯山的声音陡然提高，中气十足，带着一股振奋人心的力量，“我们革命事业，未来的希望，不就在这些年轻人身上吗？我谠要建立的，是一支全新的革命军队，需要的，也正是全新的思想和敢想敢干的魄力！若是思想陈旧，固步自封，那和北洋那些腐朽的军阀，又有什么区别？！”
一番话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白发元老顿时语塞，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而会场中的其他人，此刻更是彻底明白了孙雯山的意思。
总里这不是在搞任人唯亲！他是在告诉所有人，他看重的不是身份，而是“新思想”和“新能力”！他以一种近乎强硬的姿态，为孙昊扫清了身份和年龄上的障碍，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逼回到了最核心的问题上——能力！
现在，所有人都在看着孙昊，眼神里已经没有了最初的轻视和不以为然，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好奇与探究。他们想看看，这位被总里如此看重的大公子，究竟能说出怎样一番惊世骇俗的见解来。
在全场数十道目光的注视下，孙昊深吸一口气，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走上了台前。
他没有丝毫的紧张与怯场，那份从容与淡定，让不少暗中观察的军方将领都暗暗点头。至少，这份胆魄和气度，就不像个寻常的文弱书生。
孙昊走到台前，先是向主位的父亲孙雯山，再向在座的诸位叔伯元老，郑重地行了一礼。
他没有像光头那样先表一番忠心，而是开门见山，声音清朗而自信：“诸位叔伯，诸位同志。我叫孙昊，或许在座很多人对我并不熟悉。”
“我过去数年，一直在海外求学。在普鲁士，我系统学习了西方最前沿的军事理论与参谋体系；在美国，我攻读的是工业管理学与政治经济学。”
他简短的几句话，却像一颗颗重磅炸弹，在众人心中炸响。
普鲁士的军事理论！美国的工业管理！
这跟光头所学的日式操典，完全不是一个层级的概念！前者是世界军事思想的源头，后者则代表着未来战争的后勤与组织模式。
光头的脸色，瞬间又难看了几分。他引以为傲的东瀛陆军士官学校的履历，在孙昊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面前，竟显得如此黯淡无光。
孙昊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清楚地知道，台下这些人里，有父亲的支持者，有派系的中立者，但同样也有不少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更倾向于光头。他今天的目的，就是要用自己的理念，去彻底扭转他们的想法！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郑重，一字一句地说道：“今日，我站在这里，不想讨论我个人是否能胜任校长一职。我想和诸位探讨的，是一个更宏大，也更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我们谠未来的路，究竟该怎么走？我们的军队，未来的形态究竟是怎样的？我将在这里，阐述我个人对于革命未来的一整套计划和想法！”
“轰！”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所有人都被孙昊这石破天惊的开场白给震住了！
他们本以为孙昊只是想争一个校长职位，可谁能想到，他一开口，竟是要阐述整个革命的未来规划！
这口气，未免也太大了吧！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疑惑与震惊。就连那几位德高望重的元老，也不禁皱起了眉头，觉得这个年轻人是不是有些好高骛远，不切实际。
光头的脸色更是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阵阵发白。
狂妄！实在太狂妄了！
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要规划革命的未来？
一股无名之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烧。他甚至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孙雯山在背后授意的，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直接把自己的儿子推上高位，甚至让他进入谠的决策核心！
“哼！”光头在心中发出一声冰冷的冷哼，“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就算总里为你铺路，可若是不能服众，在场的这么多谠国元老，军中宿将，也绝不会答应！”
他抱着双臂，靠在椅背上，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孙昊没有理会台下各异的目光，他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整个人的气场在这一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种超越年龄的深邃与自信，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他没有立刻开始长篇大论，而是目光灼灼地环视全场，向众人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在阐述我的计划之前，我想先请问在座的各位叔伯同志一个最基本的问题——”
“我们，为什么要创立这所黄埔军校？它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片刻的沉寂后，一位军方将领率先站了起来，瓮声瓮气地回答道：“这还用问？当然是为了培养我们自己的革命军官！我们不能再依赖那些收编过来的旧军阀武装了，他们靠不住！”
“没错！”另一人立刻附和道，“我们就是要建立一支真正属于本谠、听从总里指挥的军队！有了枪杆子，我们的革命才能成功！”
“培养军事人才，壮大革命队伍！”
“打倒列强，铲除军阀！”
一时间会场里响起了七嘴八舌的回答。这些答案，都和光头之前所讲的大同小异，全都是大家心中最朴素、最直接的想法。
孙昊静静地听着，不断地点头，脸上带着认同的微笑。等众人的声音渐渐平息下去，他才再次开口，声音清越，带着一种引人深思的力量。
“各位说的都对，非常对！培养忠于我谠的军官，建立我们自己的武装，这是我们创立军校最直接，也是最迫切的目的。”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更加锐利。
“但是，这还不够！或者说，这只是我们目标的第一层，是最浅显的一层！”
“我认为，黄埔军校的目的，除了培养‘人’，更重要的，还有两点！”
“其一，是要借由这所学校，建立一套完完全全属于我们自己的、先进的、独立的军事思想与军事人才培养体系！我们要让它成为一座熔炉，不仅锻造合格的军人，更要锻造出能够引领未来战争的将领！”
“其二，是要将这所学校，打造成一座革命精神的灯塔！我们要让‘牺牲、团结、责任’的黄埔精神，随着每一位从这里走出去的学员，传遍全国！我们要让革命的火种，从长洲岛开始，最终形成燎原之势，彻底点燃这片沉寂的土地！”
这两点补充，如黄钟大吕，重重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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