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的城楼之上,寒风凛冽,吹得旗帜猎猎作响。
王战、李四、周平,以及刚刚赶来的刘勋,都举着千里镜,面色凝重地望向关外。
只见远处那片广袤的平原上,匈奴人的大营如同一个巨大的黑色怪兽,盘踞在大地上。
而在大营的前方,数以万计的匈奴士兵,正像蚂蚁一样忙碌着。
他们砍伐着周围一切可以利用的树木,在一些类似工匠的指挥下,搭建着一个个巨大而狰狞的木制骨架。
那分明是攻城塔和巨型撞车!
而且数量之多,规模之大,远超众人想象。
粗略看去,光是成型的攻城塔,就已经有十几座,每一座都像一座可以移动的小山,黑压压地给人以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多工匠?还懂得建造如此复杂的攻城器械?”刘勋的手有些发抖,千里镜都快握不住了。
在他印象里,匈奴人都是只会在马背上烧杀抢掠的野蛮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文明了?
“是呼延赞。”李四的声音有些发沉:“黑风口一战,他吃了我们火药的亏,知道了我们有不同寻常的手段,他的那些手下肯定把这些情报告诉了匈奴单于。”
“这个老狐狸,他这是在告诉我们,他不打算跟我们玩什么花样,就是要用绝对的力量,堂堂正正地把我们碾碎!”
城楼上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原本因为有了地雷和乌兹钢刀而高涨的士气,在这些巨大的战争机器面前,被迅速地消磨殆-尽。
地雷对付高速冲锋的骑兵是神物。
可面对这些缓慢推进,目标巨大的攻城塔,作用就大打折扣了。
匈奴人完全可以用人命,或者驱使奴隶,在攻城塔前进的道路上,硬生生趟出一条安全通道来。
而一旦这些庞然大物抵近城墙,一场惨烈至极的血肉磨坊,就将无可避免。
“老大,怎么办?”孙大牛急得抓耳挠腮:“要不俺带一队兄弟,趁天黑摸出去,一把火把那些破木头架子全给烧了?”
“胡闹!”周平立刻否决了他的提议。
“你看匈奴人的营地,防卫森严,巡逻队密布。现在冲出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连人家营地边都摸不到,就会被射成刺猬。”
刘勋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他刚刚才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押在了王战身上,结果转眼之间,王战最大的两张底牌地雷和神兵,似乎都被对方用最笨的办法给克制了。
神兵再锋利,也得能近身才行。
匈奴人躲在攻城塔里,居高临下地用弓箭攒射,你拿什么去砍?
他额头上渗出了冷汗,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王战。
这个他刚刚才下定决心追随的年轻人,此刻正一言不发地看着远方,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仿佛那些巨大的攻城塔,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堆普通的木柴。
“慌什么。”
终于,王战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平稳,像一根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众人慌乱的心神。
“他们喜欢造,就让他们造。”王战放下了千里镜,嘴角甚至还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本来还担心,他们会化整为零,从四面八方袭扰我们,让我们防不胜防。现在好了,他们主动把所有力量都集中在了一起,还给我们造了这么大,这么慢的靶子。”
“靶子?”刘勋一愣,他实在不明白,这怎么就成靶子了。
王战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转身走回城楼内的作战室,那里摆放着一架巨大的沙盘。
他拿起代表匈奴攻城塔的几个木块,将它们摆在了沙盘上雁门关的正前方。
“你们看。”王战的手指,在沙盘上划过:“攻城塔要前进,必然要走地势最平坦的这几条路。而这几条路,恰好是我们地雷埋设得最密集的区域。”
“他们确实可以用人命来趟雷,但那需要时间。而且每排一颗雷,都会发出一声巨响。这响声,就是给我们报信的信号。”
“他们以为,造出攻城塔,就能克制我们的地雷。却不知道,他们只是把自己从快速移动的骑兵,变成了缓慢移动的活靶子。”
王战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一个更加大胆,更加环环相扣的计划,在他的脑海中飞速成型。
他转头看向李四:“李四,我们的震天雷,造了多少了?”
震天雷是王战给他们新赶制的手抛式炸药包起的名字。
用油布和牛皮包裹着特制的猛火药,里面混杂了大量的铁钉和碎瓷片,用一根长长的引信点燃后抛出,威力巨大。
“回老大,第一批赶制出五百颗,后续的还在加紧制造。”李四立刻回答。
“够了。”王战点了点头,他看向孙大牛:“大牛,从全营挑选五百个臂力最好的士兵,专门练习投掷这东西。
“要求只有一个,站在这城楼上,能把它扔出一百步远!”
“是!”孙大牛兴奋地领命而去。
“周平。”
“在。”
“你的斥候营,从现在开始,分成两部分。”
“一部分继续潜伏在关外,给我死死盯住匈奴人的一举一动。另一部分全部换上最好的乌兹钢刀,喂饱战马,随时待命。”
“明白!”
最后,王战的目光落在了脸色变幻不定的刘勋身上。
“刘将军。”
“王统帅,有何吩咐?”刘勋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你手下的张彪,虽然傲气,但练兵确实有一套。我需要你把他手下最精锐的一千弓箭手,调到这面主城墙上来。”
王战的手,重重地拍在沙盘的城墙模型上。
“我要你的人和我的人,一起在这城墙之上,给匈奴人下一场史无前例的箭雨!”
布置完这一切,王战重新走回城楼的垛口,迎着凛冽的寒风,看着远处那片忙碌的工地。
李四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老大,你真正的杀招,到底是什么?”
他了解王战,这些布置虽然精妙,但都只是防御。
以王战的性格,绝不可能被动挨打。
王战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他们想用攻城塔,把战场从平原搬到城墙上。那我们就顺着他们的意。”
“等他们的攻城塔,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等他们以为胜利近在咫尺的时候……”
王战的声音,在风中变得有些飘忽,却带着一股冰冷的杀意。
“周平的骑兵,会从西侧的暗门冲出去。他们的目标不是那些笨重的攻城塔,也不是那些密密麻麻的士兵。”
他伸出手,指向远处匈奴大营中心,那顶最为奢华有着金色狼头标志的单于王帐。
“他们的目标,是那里。”
“擒贼先擒王。”
李四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终于明白了王战的全部计划。
地雷、震天雷、弓箭、守城战……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障眼法!
王战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匈奴人的十万大军硬碰硬。
他用层层叠叠的陷阱和防御,去吸引敌人全部的注意力和兵力,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周平的这支奇兵,创造出那稍纵即逝的,直捣黄龙的机会!
这是一个疯狂到极致的计划,其中的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将导致万劫不复。
可不知为何,看着王战那挺拔如枪的背影,李四的心中却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和信心。
“让敌人,在他们自以为最接近胜利的时候,迎来最彻底的毁灭。”
王战缓缓吐出一句话,像是在对李四说,又像是在对这片即将被鲜血染红的土地宣判。
“告诉兄弟们,让他们好好欣赏匈奴人造的这些大玩具。”
“因为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要亲手把它们全部送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