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王战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那模样,像极了在沙漠中跋涉了三天三夜快要渴死的旅人,突然看到了一片绿洲。
他一把抓住刘勋的袖子,声音都有些颤抖:“刘将军,此话当真?你真的有铁料和火药?”
“当然!”刘勋见他这副模样,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打消了。
他挺起胸膛,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现在,主动权似乎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我临城虽小,但背靠铁矿,武库里囤积的铁料,没有十万斤,也有八万斤。至于火药,千把斤还是拿得出来的。”
“太好了,太好了!”王-战激动得在原地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仿佛一个得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刘勋看着他,心中暗笑。
到底还是个毛头小子,喜怒形于色,沉不住气。
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慷慨大度的姿态,说道:“王兄弟,你我两家,唇亡齿寒。”
“如今大敌当前,我刘勋也不是小气的人,这样,我做主,从临城调拨三万斤精铁,一千斤火药给你!”
他伸出三根手指,语气中带着一丝施舍的意味。
“不过嘛。”他话锋一转,露出了狐狸尾巴。
“这亲兄弟,也得明算账。我出了材料,你总不能让我白出吧?这造出来的地雷你得分我一半!”
一半?
王战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了。
他皱起眉头,面露难色,开始跟刘勋讨价还价:“刘将军,一半太多了。我这边出人工,出技术,最关键的是出秘方,这都是无价的!”
“而且我北境大营正面迎敌,需要的数量更大,你看三成怎么样?”
“不行,三成太少!”刘勋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最少四成半,不能再少了!”
“刘将军,你这是趁火打劫啊,三成半,这是我的底线了!”
“四成,一口价,你要是不同意,这事就当我没提过!”刘勋摆出一副吃定了王战的架势。
两人你来我往,唾沫横飞,争得面红耳赤,像极了菜市场里为了几文钱而吵得不可开交的小贩。
一旁的孙大牛看得目瞪口呆,他实在想不明白,明明是老大设下的套,怎么还跟人家吵起来了,而且看那架势,好像还吵不过人家。
最终,王战万般无奈地一跺脚,咬着牙,一脸肉疼地答应了。
“好,四成就四成,刘将军,你可真是会做生意!”
“哈哈哈,哪里哪里,合作共赢,合作共赢嘛!”刘勋见自己占了上风,心中得意非凡,抚掌大笑。
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不仅兵不血刃地化解了之前的尴尬,还用一堆对自己来说不算什么的铁料,换来了四成的大杀器股份。
这笔买卖,简直赚翻了!
“既然如此,咱们可得立个字据。”王战从怀里摸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合作协议,上面条款清晰,权责分明。
刘勋草草看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便爽快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还按了手印。
“好,刘将军果然爽快!”王战小心翼翼地收好字据,脸上的肉疼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郑重。
他转身,从李四手中,接过了两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铁疙瘩。
这正是他连夜准备好的样品,外形和真的地雷一模一样,分量也差不多,但里面的火药早被换成了沙土,引信也拆掉了。
“刘将军,”王战将这两个样品郑重地交到刘勋手中,神情严肃得像是在托付传国玉玺。
“这是我赶制出来的最后两颗地雷。你先带回去,让你的工匠们研究研究,也算是我的一点诚意。”
他凑到刘勋耳边,用极低的声音,传授着机密要诀:“记住,此物属火,埋设之时,必须在午时三刻,面朝南方。坑深一尺三寸,不能多也不能少。”
“埋好之后,需用无根之水浇灌,再覆上三阳土。最关键的是,激活引信的手法,必须是先左转三圈,再右转一圈半,若是错了分毫,它就成了个哑巴……”
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把一套流程说得玄之又玄,仿佛不是在埋地雷,而是在搞什么神秘的宗教仪式。
刘勋听得连连点头,将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里,生怕错漏了半点。
他如获至宝地将两个铁疙瘩抱在怀里,看那架势,比抱着自己的亲儿子还亲。
“王兄弟,大恩不言谢!”刘勋激动地握住王战的手。
“你放心,三日之内三万斤精铁,一千斤火药,我保证给你送到!”
“那我就静候佳音了。”王战微笑着点头。
送走了心满意足,感觉自己占了天大便宜的刘勋,荒地之上,只剩下了王战和他的几个兄弟。
“哈哈哈!”
孙大牛再也憋不住了,他捂着肚子,笑得在地上打滚,眼泪都飙了出来。
“老大,你也太损了,我刚才差点就信了,还什么无根之水,三阳土,你怎么不说还得斋戒沐浴,再跳一段大神呢?”
李四也是忍俊不禁,他摇着头,对王战佩服得五体投地:“老大,你这一手真是绝了。”
“这刘勋被你卖了,还得乐呵呵地帮你数钱。不仅没讹到咱们一根毛,还白送了三万斤铁料过来。”
“什么叫白送?”王战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刘将军这是深明大义,为了北境的安危,慷慨解囊。他是在投资我们共同的抗匈大业,是个值得敬佩的爱国将领。我们应该感谢他才对。”
众人听了,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周平一边笑一边擦着眼泪:“老大说得对,我们得感谢刘将军。等打退了匈奴人,一定给他送一面深明大义,爱国典范的字画过去!”
“对,画框一定要用最好的料子!”
营帐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之前面对十万大军的沉重压力,在这一场啼笑皆非的交易中,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三天后,临城的运输车队,浩浩荡荡地抵达了北境大营。
数十辆大车,满载着乌黑的铁锭和一箱箱的火药,在北境大营士兵们惊奇的目光中,被运往了工坊。
当士兵们得知这些都是临城支援来的物资时,整个大营都沸腾了。
“咱们统帅真是神了,兵不血刃,就从那铁公鸡刘勋身上拔了这么多毛下来!”
“何止是拔毛,这简直是把鸡都给顺过来了!”
王战站在高处,看着一车车被卸下的物资,脸上古井无波。
他的目光,越过欢呼的人群,投向了北方那片阴沉的天空。
刘勋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丑。
一场开胃小菜罢了。
真正的硬仗,现在才刚刚开始。
有了这批物资,他的地雷阵,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铺开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在那片广袤的平原之下,一张由钢铁和烈焰编织的死亡大网,正在缓缓张开。
静静地等待着那即将到来的十万铁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