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浪漫小说 > 第二章:录音与心跳 > 第十章 白与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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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的白不会骗人。它静,恒定,像在空气里拉了一条看不见的线,把你拽到某个必须面对的方向。

顾行在重症监护室里,胸前贴着线。监视器在他的名字旁边以稳定而冷静的节奏移动着,像一本书翻页。

医生说“抢救及时”,说“还好”。母亲坐在门外,手里握着一串念珠,手背的青筋一条条浮起来。父亲站着,站了很久,像木头。教练在走廊走来走去,手里的哨子一会儿攥紧一会儿松开。

沈筠赶到的时候,太阳刚斜。她跑进大厅时差点撞上一个卖花的老人,花桶里插着一大把玩具樱花,塑料的,粉得像甜到腻的糖。她停了一秒,突然想起那只纸鹤,把它从琴盒侧袋里摸出来,握在掌心。

“家属?”护士抬头。

“我是……”她的声音轻得像被揉碎的纸,“我是他的同学。”

护士看了她一眼,语气放缓:“他还没醒。”

沈筠点头,站在玻璃外看。玻璃把她和他隔成两个世界,她看见他静静躺着,像睡着。她看着看着,眼泪就下来了。

她知道医院的味道。她以为自己已经不怕它。但她还是怕。

母亲看到她,站起来,招手:“你是筠吧?”

“阿姨。”她鼻音重。

母亲的眼睛红着,却笑:“谢谢你。”

她摇头,裤子口袋里那只纸鹤的角硌到她的指腹。她把纸鹤递给母亲:“这是……他今天早上折的吧,落在琴房门口。我捡到了。”

母亲接过来,低头看,像看见了另外一只早就飞走的鸟。

“他会醒的。”母亲轻声说,像安慰她,也像安慰自己,“他还没来得及和你说话。”

“嗯。”她抬手擦泪,“他还有一张‘春天的唱片’没给我。”

晚上,医院的花园里亮了几盏灯。花园小的可怜,角落里有一棵矮樱,花开的不多,但也在尽力。沈筠坐在长椅上,把吉他抱出来。

她把拨片放在舌下润了一下,像给它一点温度。她抬头看了一眼窗里的那扇灯,呼吸了一口冷的气,然后开始弹。

《樱色终章》从她指尖流出来,流得比白天更慢。B段的“假停顿”处,她比平时多停了一点点。那一瞬,医院的风似乎也轻下来。她像能听见玻璃后那台监护仪也在屏住呼吸。

她弹完,没有观众,没有掌声,风是唯一的听众。她把手机拿出,设置了一个重复闹钟:每晚八点,在医院花园弹一次。直到他醒。

她在备忘录写:“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