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叔抄起身边的铜药杵,用尽全身力气朝另一个打手砸去。
那打手没料到这老头还敢反抗,被砸中了肩膀,痛得嗷一嗓子。
“操!给脸不要脸!”
另一个打手见状,眼神一厉,举起手中的铁棍,对着周叔的后脑就抡了下去!
“不要——!”
倒在地上的金小豪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怒吼。
“嘭!”
周叔身子一软,手中的药杵脱手落地,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血顺着他花白的头发,流了一地。
诊所内,已是一片狼藉。
刀疤强没找到他们想要的账本之类的东西,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妈的,晦气!什么都没有!”
他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生死不明的周叔和金小豪,眼中没有一丝怜悯。
“撤!留个活口,给姓林的当个警告!”
几个壮汉迅速撤离,像来时一样突然,转眼就消失在街角。
诊所里,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两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
林昭远抄着近路,正在以最快的速度朝诊所方向狂奔。
他的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腔。
就在这时,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
是姜若云派的人到了!
林昭远心中一紧,脚下更快。
当他拐过最后一个街角,几乎和几名身着便衣,神情警惕的特警同时冲到了诊所门口。
然后,他看到了地狱。
诊所的门大开着,里面被砸得稀巴烂。
金小豪身下一大滩已经开始凝固的血,脸色惨白,胸口几乎看不到起伏,只有口鼻处还在涌出血沫。
而在药柜旁,周叔仰面躺着,后脑浸泡在血泊中。
“小豪!周叔!”
林昭远冲进诊所,跪倒在金小豪身边,颤抖着手想去扶他,却又怕加重他的伤势。
“撑住!小豪!救护车马上就到!你给我撑住!”
他的双眼变得赤红,整个身体都在无法抑制地颤抖。
那是极致的愤怒,是撕心裂肺的悲痛,更是无以复加的自责!
很快,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了进来,迅速将两人抬上救护车。
林昭远踉跄地站起来,身上沾满了金小豪温热的血。
他看着呼啸而去的救护车,眼神空洞。
……
县人民医院,急救室外。
林昭远一动不动。
衣服上那片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变得干硬。
脚步声传来,周晓雯脸色铁青地赶到。
“林昭远!”她看到林昭远的样子,也是心头一震,“姜县长震怒!她说,这是在江口县公然行凶!”
“是在向政府宣战!绝不姑息!”
林昭远没有反应,他的死死地盯着急救室的门。
终于,吱呀一声,急救室的门开了。
一名满脸疲惫的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
林昭远猛地冲了过去,一把抓住医生的胳膊:“医生,怎么样?他们怎么样了?”
医生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沉重地说道:“周大夫颅脑损伤非常严重,还在抢救,情况很危险,随时可能……”
林昭远的心沉到了谷底。
“那……那个小伙子呢?”
医生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他摇了摇头。
“对不起,伤势太重,内脏多处破裂,大出血……我们尽力了,人……没救过来。”
轰——!
林昭远如遭雷击,整个世界瞬间崩塌。
他抓住医生胳膊的手无力地松开,身体靠着墙,缓缓地滑落,最终坐在了地上。
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耳边回响着医生那句没救过来,眼前却不受控制地闪过金小豪那张憨厚的笑脸。
“林哥,你放心,我办事你放心!”
“林哥,这帮孙子太不是东西了!”
“林哥,感觉要动手了!”
……
那是他收到的,最后一条信息。
金小豪,为了给他母亲凑医药费什么脏活累活都肯干的傻小子……
没了。
林昭远低下头,双手痛苦地插进头发里。
无声的悲恸,比撕心裂肺的哭喊,更让人心碎。
自责,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林昭远的喉咙。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要去查什么狗屁钢厂,金小豪怎么会死?
周叔怎么会躺在里面生死未卜?
他为什么要拉上他们?
他以为自己是谁?
能跟那帮手眼通天的人斗?
他就是个废物!
一个连自己兄弟都护不住的废物!
林昭远抬起头,看着自己沾满血污的双手。
那片已经干涸的红色,是金小豪的血,为了他而流的血。
他缓缓地将手指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刺骨的疼痛传来。
林昭远的眼神里,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又有什么东西在废墟中重新燃起。
那是一点火星,迅速燎原,烧尽了悲伤和软弱,只剩下恨意和杀气。
血,必须用血来偿。
……
县委常委会议室。
烟雾缭绕。
张登和狠狠一巴掌拍在红木会议桌上,震得茶杯盖子嗡嗡作响。
“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
他环视一圈噤若寒蝉的常委们,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
“光天化日之下,在县城里公然行凶!”
“打伤医生,杀害群众!这是建县以来性质最恶劣的暴力案件!”
“这是在打我们江口县委县政府的脸!”
他指着公安局长的鼻子:“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三天!我只给你们三天时间!”
“必须破案!把凶手给我揪出来!严惩!不,是罪加一等!”
一旁的副县长孙传鸿立刻义愤填膺地附和:“张书记说得对!这起案件影响太坏了!”
“必须从重从快,给全县人民一个交代!绝不能让犯罪分子逍遥法外!”
他说话时,眼神却不着痕迹地飘忽了一下,与张登和对视一眼,又迅速移开。
会议一结束,孙传鸿便跟进了张登和的办公室。
门一关上,张登和脸上那股暴怒瞬间消失,他坐进大班椅里。
“传鸿啊,这件事,你怎么看?”
孙传鸿递上一支烟,亲自给点上,这才低声说:“书记,这事……怕是跟钢厂那边有关系。”
“废话!”张登和不耐烦地吐出一口烟圈,“现在闹得这么大,姜县长那边肯定要借题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