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里平稳的呼吸声，像是一根无形的锚，将丘亚心从惊涛骇浪般的恐惧中一点点拉回现实。
她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旧图书馆粗糙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机紧紧贴在耳边，仿佛那是连接生命的唯一通道。
“莫辰…”
她又哽咽着叫了一声，声音破碎不堪。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那个熟悉冷静的声音响起，透过电波，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位置。”
丘亚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她在哪。
“旧…旧图书馆门口…”
“待着别动。周围人多吗？”
他的语速比平时稍快，但依旧条理清晰。
丘亚心抬头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周末午后，虽然旧馆人少，但主路上还是有三三两两的学生经过。
有人好奇地看向瘫坐在地、脸色惨白的她。
“还…还好…有人…”
“嗯。保持通话。看着路过的人，随便找一个，描述一下他的穿着。”
莫辰的声音不容置疑。
丘亚心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还是下意识地照做。
她目光扫过一个骑自行车过去的男生。
“一个穿蓝色羽绒服…骑自行车的男生…”
“好。下一个。”
“一个女生…粉色帽子，抱着书…”
“继续。”
莫辰就这样在电话那头，不停地让她描述着周围经过的人，描述他们的衣服颜色，走路姿势，手里拿着什么。
他的声音平稳，没有一丝慌乱，像在进行一项再平常不过的数据采集工作。
丘亚心机械地重复着，注意力被迫从刚才的恐怖经历中转移开来。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狂跳的心脏也慢慢回落。
她终于意识到，莫辰是在用这种方式，让她冷静下来，让她确认自己处于一个相对安全、有其他人存在的环境。
“我…我好多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小声说，声音虽然还带着鼻音，但已经不抖了。
电话那头的描述指令停了下来。短暂的沉默后，莫辰的声音再次响起。
“能站起来吗？”
丘亚心试着动了动发软的双腿，扶着墙壁，慢慢地站了起来。
“…能。”
“往回走，去第三教学楼一楼的咖啡厅。要热牛奶。我十分钟后到。”
他的指令清晰明确，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可是…白夜他…”
“他暂时不会追出来。”
莫辰的语气很肯定。
“旧馆的异常能量波动已经平息。按我说的做。”
丘亚心握紧了手机，像是抓住了主心骨。
“…好。”
她挂了电话，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迈开脚步，朝着第三教学楼走去。
每一步都还有些虚浮，但背后的恐惧感因为那个即将到来的会面而减轻了不少。
十分钟后，当她捧着一杯滚烫的牛奶，坐在咖啡厅最里面、靠墙的卡座里时，莫辰的身影准时出现在了门口。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防风外套，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镜片后的目光迅速扫过咖啡厅，然后精准地落在她身上，快步走了过来。
他在她对面坐下，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沉静地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在评估她的状态。
“没事了？”
他问，声音比电话里更真实一些。
丘亚心摇摇头，又点点头，捧着温热的牛奶杯，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刚才…旧馆里…”
“大致情况我知道了。”
莫辰打断她，从随身背着的电脑包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快速滑动着屏幕。
“你按下紧急号码后，系统自动激活了追踪和干扰程序。我接收到了旧馆区域的异常高频能量爆发和被强行中断的记录。”
他把平板转向丘亚心。
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波形图，一个尖锐的峰值之后，波形被一种强烈的干扰信号强行抹平。
“这是…你做的？”
丘亚心惊讶地看着他。
那个高频干扰…是莫辰远程发动的？
“一个针对特定能量频率的小范围脉冲干扰器，提前部署在旧馆的几个隐蔽角落了。触发需要时间启动。”
莫辰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看来效果比预期要好。至少能打断他。”
丘亚心听得目瞪口呆。
提前部署？
触发？
他到底准备了多久？
做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情？
“你…你怎么会…”
“数据分析出的几个他频繁活动的‘热点区域’，旧馆三楼是其中之一。做了点预防措施。”
莫辰轻描淡写地带过，目光重新变得锐利。
“现在，告诉我刚才发生的所有细节。每一个细节都不要漏。”
在他的引导下，丘亚心断断续续地，把如何因为李晓雯的事去旧馆调查，如何发现那根黑色羽毛，如何被白夜堵住，他说的那些话，以及最后那一下不受控制爆发出的微弱金光和手机干扰救了她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莫辰听得非常仔细，中途几乎没有打断她，只是在听到那根“黑色羽毛”和丘亚心掌心冒出的“金光”时，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
“黑色的羽毛…”
他沉吟着，快速在平板电脑上记录着什么。
“实体残留物…这是一个重大发现。还有你最后那股力量…”
他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看着丘亚心。
“你确定那是从你体内发出的？不是你随身带的什么东西？”
“我确定！”丘亚心用力点头，“就是…这里…”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突然暖了一下，然后那股力量就自己冲出去了…很弱，一下就没了…”
莫辰盯着她的小腹位置看了几秒，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像是在思考一个极其困难的谜题。
“残留的神性…具有应激活性…”
他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
“这解释了他为什么对你如此‘感兴趣’…比起普通人的情感，你的力量对他而言，或许是更‘高效’的补品…”
这个认知让丘亚心刚刚平复下去的恐惧又冒了出来。
“所以…他一定会再来找我的，是不是？”
“概率很高。”
莫辰没有安慰她，而是给出了冷静的判断。
“你今天的举动，尤其是最后那股力量的反应，很可能进一步刺激了他的贪婪。”
丘亚心的脸又白了。
“但是，”莫辰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稳，“这也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机会？”
“他越是渴望，就越可能露出破绽。那根羽毛，是关键。”
莫辰的目光落在平板上。
“如果能分析出它的构成，也许就能找到对付他的方法，甚至找到他的来源。”
他收起平板，看向丘亚心。
“羽毛还在原地？”
丘亚心愣了一下，沮丧地摇头。
“我当时太害怕了…忘了捡…”
“预料之中。”
莫辰似乎并不意外。
“我会去处理。现在，你需要做的是，尽可能待在公共区域，保持手机电量充足，紧急号码设置为快捷键一号位。”
他顿了顿，看着她依旧苍白的脸，补充了一句。
“另外，从明天开始，格斗训练。”
“啊？”丘亚心懵了，“格…格斗？”
“体能太差。遇到危险，跑都跑不掉。”
莫辰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嫌弃。
“基本的防身术和逃脱技巧，必须学。我来安排。”
丘亚心：“…”
她看着莫辰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突然觉得，接下来要面对的，可能不只是白夜这个超自然威胁了…
这个“绝缘体”的训练，恐怕也不会轻松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