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是本能地、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向后一缩,躲到了马小玲的身后,双手死死抓住马小玲的衣角,身体筛糠般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都因为恐惧而咯咯作响。
马小玲也被老人这突如其来的疯癫和话语中透露的信息震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扶住瑟瑟发抖的王珍珍,目光却锐利地盯着雪地里又哭又笑的老人。
又是算命先生?
二十年前的算命先生?
巧合?还是……
马小玲的心头也掠过极其细微的不安,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一圈涟漪。但随即,她强大的意志力便将这丝不安强行压下。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让那寒意驱散脑海中的迷雾。
二十年前……
她在心中默念。
那个在港岛街头诡异出现的青年,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
二十年前?
他恐怕还没出生!或者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儿!
时间对不上。
绝对对不上。
这一定是巧合。
这世上装神弄鬼、靠算命骗人的神棍多了去了,哪里都有!
这个老人提到的“先生”,必然是二十年前活跃在这樱花国小镇上的某个江湖术士,和昨天港岛那个神秘莫测的家伙,不可能有任何关联!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理智重新占据了上风。
眼下最重要的是处理酒店里那个盘踞了二十年、怨气滔天的厉鬼“初春”,以及安抚受到巨大惊吓的王珍珍。其他的……都是无谓的干扰!
“别怕,珍珍,别怕!”
马小玲用力握紧王珍珍冰凉的手,语气斩钉截铁。
“二十年前的事,二十年前的骗子,跟我们昨天遇到的,没有半点关系!都过去了!别自己吓自己!”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酒店那弥漫着浓重怨气的轮廓,又落在雪地里疯癫的老人身上,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
这趟“清洁”之旅,恐怕比她预想的还要麻烦得多。
一股强烈的直觉驱使着她——这个老人口中的“先生”,以及他二十年前留下的预言,与眼前这滔天怨气,恐怕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要解决“初春”,或许必须先了解她的过去。
马小玲压下心头纷乱的思绪,蹲下身,尽量放缓了语气,对老人说道。
“老伯,外面风雪太大,您这样会冻坏的。不如,跟我们进去酒店大堂里坐坐,喝杯热茶?您……能跟我们说说,二十年前,关于初春,还有那位‘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老人浑浊的泪眼转向马小玲,似乎被她的提议和眼神触动,又似乎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停止了哭闹,只是呆呆地望着酒店大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声。过了半晌,他像是耗尽力气般,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酒店大堂里暖气很足,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纷飞的雪花,更显得室内灯火辉煌。
王珍珍搀扶着老人,让他坐在靠近角落的柔软沙发上。
马小玲很快端来三杯热茶。温暖的茶水和相对安全的环境,似乎让老人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他捧着茶杯,枯瘦的手依旧在颤抖。
老人浑浊的目光没有焦距地望着落地窗外飞舞的雪花,仿佛穿透了时光,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同样飘雪的夜晚。
他的声音嘶哑而缓慢,带着浓重的回忆和痛苦。
“二十年前……也是这么大的雪。”
老人的声音像破旧的风箱。
“那天晚上,雪下得很大,风刮得呜呜响。我和初春在家……她是个好孩子,孝顺,漂亮……那时候,她才十七岁。”
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布满皱纹的眼角又湿润了。
“有人敲门……敲得很急。
这么大的雪,谁会来呢?我开了门。”
老人的眼神里浮现出追忆的茫然。
“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穿着很旧很旧的黑色袍子,像是道士穿的那种,对,是道袍。风雪很大,他衣服都湿了,脸很白,看着很冷的样子。”
“他说风雪太大,山路难行,想借宿一晚。”
老人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回忆每一个细节。
“我看他样子不像坏人,就让他进来了。家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就是点热汤饭,他很安静,话不多……吃完就坐在那里,看着窗外的雪。”
“第二天早上,雪小了些,他要走。”
老人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沉重。
“临走前……他看着初春……突然就说要给她算一卦……算命的,都这样……我当时也没太当真……他也没要钱。”
老人捧着茶杯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带着无尽的悔恨。
“他说……他说初春有死劫!就在这几天!
他说让初春七天之内!七天之内,千万、千万不要走出家门一步!一步都不要踏出去!只要熬过这七天……就……就没事了。”
“他还说。”
老人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滴在滚烫的茶杯里。
“他说……二十年后……他会再回来,他会来带初春回家。”
“带她回家。”
老人泣不成声,身体剧烈地抖动着。
“我当时只当他是随口说说,算命的不都这样吓唬人吗?我……我根本没放在心上啊!”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马小玲和王珍珍,充满了刻骨的悔恨和疯狂。
“可那天晚上!就是那天晚上!初春……初春她说要出去一下,就一下……很快就回来……我……我竟然没有拦住她!没有想起那个算命先生的话!我让她……让她出去了啊!”
老人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发出沉闷的声响,痛苦得几乎要蜷缩起来。
“她……她再也没有回来,第二天警察来了,说她……说她死在了……这里!就在这个温泉酒店里!死得好惨……好惨啊。”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
老人佝偻着身体,如同风中残烛,声音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我一直觉得……她没走……她一直都在这里,我能感觉到,她在哭……她在喊冷,她在等那个先生……带她回家。”
王珍珍早已听得泪流满面,她紧紧握住老人冰凉的手,试图传递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
巨大的悲伤和老人话语中透露的诡异宿命感,让她暂时忘却了自己的恐惧,只剩下深深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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