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的初冬总带着股钻骨的清冽，寒风卷着枯叶在写字楼间呼啸，玻璃幕墙外的天空是洗过般的淡蓝，却吝啬得不肯洒下半分暖意。智微科技办公室里，中央空调嗡嗡运转着维持着恒定的温度，阳光斜斜地穿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斑，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翻飞起舞，被阳光照得无所遁形，像极了那些藏不住的秘密。
林薇坐在靠窗的办公桌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一份加密的监控报告电子版，屏幕蓝光映在她脸上，让原本就紧绷的下颌线更显冷硬。报告末尾附着的监控截图里，那个熟悉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在服务器机柜旁徘徊，她的眉头不由得拧成了疙瘩，连带着太阳穴都突突地跳了起来。
“确定是她？”
她猛地抬头看向站在对面的保安队长，声音里压抑着翻涌的怒火，指尖因为用力按在桌面上，已经泛出了青白。保安队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挺括的黑色制服，此刻脸上带着职业性的严肃，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双手递过来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装着个银灰色的小巧U盘：
“林总您看，这是技术部刚固定的证据。监控清晰拍到保洁刘阿姨周三晚上八点到八点十五分，一直在服务器机柜附近停留，期间有三次弯腰靠近接口的动作。我们按您的指示调取您公司的监控，技术部检查了小张电脑的操作历史记录，发现这个U盘在他的电脑上面操作过复制文件，里面删除的文件也被小张恢复了。发现里面不仅有我们核心算法的早期版本，还有三份未公开的产品测试数据，跟上周顾氏那边泄露的代码片段比对后，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二。”
林薇捏着证物袋的边角，塑料摩擦的冰凉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脏，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带着手臂都微微发起抖来。刘阿姨在公司做了半年保洁，每天总是笑眯眯地推着清洁车穿梭在办公室，谁加班晚了还会多给冲杯热茶水，上次小马母亲住院急需用钱，还是她第一个在茶水间念叨起来，大家才知道消息凑了份子。可现在想来，那些看似善意的举动，或许都藏着不为人知的目的。
“报警吧。”
林薇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稳下来，可尾音还是带着冰碴子，冷得像窗外的寒风，“按商业间谍处理，联系公司法务，该走的程序一步都不能少。”她顿了顿，视线扫过办公室角落那排银色的服务器机柜，补充道，“另外，让人事部尽快招个新的保洁，背景调查必须做细，要靠谱的，身家清白的。”
保安队长应声离开后，林薇靠在宽大的办公椅背上，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服务器持续不断的嗡鸣在空气中流淌，像某种低沉的警告。她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斜对面李智的工位，那里空荡荡的——他今天一早请假去处理租房的事情，说之前租的房子房东要收回，得赶紧找个新住处。
可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个画面，像老旧电影的片段在眼前循环播放。
第一次在车祸现场见到他时，他额角流着血却还惦记着要赶去上班打螺丝，明明被我车子撞出去那么远，却只受了点皮外伤；陪他去驾校练车，教练车差点撞到别的车子时，他情急之下跳下车子把车拉停了，那力气大得把车门都捏变了形，硬生生让车子停了下来；上周优化算法时服务器突然宕机，所有人都急得团团转，他伸手触碰主机箱时，指尖明明冒出过微弱的蓝色电流，服务器就恢复了正常；还有父亲在医院离奇康复，医生都说是医学奇迹，以及那天清晨窗台上那个明显比常人宽大的神秘脚印。
最让人想不通的是他三个月靠送外卖送快递赚二十多万的事，当时只觉得他踏实能吃苦，现在想来，普通外卖员怎么可能在那么短时间赚那么多钱？
这些碎片在她脑海里盘旋，织成一张细密的网，越收越紧，勒得她喘不过气。她不是傻子，李智身上的疑点太多了，多得让她不得不怀疑——他到底是谁？那些看似巧合的“幸运”和“奇迹”，背后是不是藏着她不知道的秘密？他接近自己，接近智微科技，是不是也别有用心？
“林总，新保洁的简历筛选好了。”
人事轻轻敲门进来，手里捧着个文件夹，打断了她的思绪。这是刚入职三个月的人事小陈，做事向来仔细，“这是王阿姨，五十六岁，以前在市医院住院部做保洁，做了八年，医院的保密条例她都熟。我们联系了她之前的主管，说她手脚干净，嘴也严，背景调查过了，儿子在部队服役，丈夫是退休教师，干净可靠。”
林薇接过简历，草草翻了翻，照片上的王阿姨梳着利落的短发，眼神温和又透着股沉稳。“让她明天上班吧，”林薇合上简历，语气严肃，“入职前让她签保密协议，重点强调服务器区域，未经技术部允许不准靠近，清洁时必须有技术部人员陪同。”
新保洁王阿姨第二天一早七点半就到了，比规定时间早了半小时。她穿着公司统一发的蓝色工装，胸前别着工牌，手里拎着个洗得发白的布包，里面装着自己的清洁工具。一到办公室就先去人事部签了协议，然后默默地开始打扫。她话不多，干活却异常认真，擦桌面时会先用湿抹布擦一遍，再用干布擦干，整理垃圾桶时会把可回收物单独分类，擦服务器机柜时特意绕开了那些闪烁着指示灯的接口区域，连吸尘器都调在了最低档位，生怕惊扰了办公的人。林薇坐在办公室里观察了一上午，见她始终恪守规矩，稍微放下心来。
傍晚六点多，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办公室里的人陆续离开，林薇还在整理刘阿姨事件的后续文件，突然听到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李智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个保温桶，脸上带着点风尘仆仆，却依旧笑得温暖：
“听小陈说你今天处理保洁的事忙了一天，肯定没顾上吃饭吧？”
他把保温桶放在桌上，揭开盖子，一股浓郁的南瓜粥香气弥漫开来，“楼下粥铺刚熬好的，还热着呢。”
林薇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映着窗外的灯火，此刻却似乎藏着什么，像蒙着层薄雾看不真切。她张了张嘴，想问的话在舌尖打转——你那天指尖的电流是怎么回事？你送外卖怎么赚那么多钱？我爸康复是不是跟你有关？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害怕答案，害怕眼前这个在她最艰难时给她温暖和支撑的人，其实是她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害怕这一切温暖都是精心编织的谎言。
“谢谢。”
她接过保温桶，指尖不经意间触到他的手，那温度比常人稍高，带着种奇异的暖意，“今天找房子顺利吗？辛苦你了。”
李智笑了笑，没察觉到她语气里的异样，转身去检查服务器：
“挺顺利的，离公司不远，明天就能搬过去。对了，张教授刚才发消息说下周有场医疗AI峰会，在国际会展中心，让我们准备个演示方案，正好试试新优化的算法稳定性。”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林薇。
林薇低头舀了勺南瓜粥，软糯的口感带着甜味，却怎么也咽不下去。她看着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带着微笑，他穿着那件她送的灰色连帽衫，肩膀宽阔而可靠，可心里的疑云却越来越重，像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
她想起上周优化算法时，他为了赶进度连续熬了两个通宵，奋战了三天。眼底的红血丝看得她心疼；想起公司资金链断裂时，他默默拿出那二十多万解了燃眉之急，只说是攒下的辛苦钱；想起自己因为项目失败崩溃大哭时，他笨拙地递来纸巾，说“有我在，别怕”。?
这些温暖的记忆和眼前的疑虑交织在一起，让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再逃避，那些盘旋在心头的疑问，那些越来越清晰的疑点，必须问清楚。哪怕答案会让她受伤，哪怕真相会摧毁现在的一切，她也必须知道，身边这个让她心动又依赖的人，到底是谁。?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写字楼的灯光次第熄灭，只有智微科技的办公室还亮着灯，映着两个各怀心事的身影，和一室沉默的疑云。
那么，林薇会发现李智是一个修仙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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