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线彻底停了，堆积的零件像条死蛇，瘫在传送带上一动不动。张彪叉着腰站在中间，看着眼前的烂摊子，突然想起李智平时干活的样子——那小子像头闷驴，话不多，戳一下动一下，可只要他站在那个工位上，电批风在他手里就像有了灵性，螺丝拧得又快又正，传送带的速度被他卡得刚刚好，后面的工序从来没乱过。
“妈的。”张彪啐了口唾沫，心里又气又悔，气李智不争气，更悔自己平时没好好学这道工序。他转身想去拿对讲机叫人，却看见主管戴着金边眼镜，背着手从车间门口晃进来，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笃笃”的声响，像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张组长，这是在开联欢会？”
主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冰碴子味，目光扫过堆积如山的零件，又落在掉了鞋跟的张彪身上，
“昨天的产量报表我看了，比平时少一半。客户刚才打电话来投诉，说上批次的货有瑕疵，你让我怎么跟总公司解释？”
“是、是李智那小子没来……”张彪的声音越来越小，头快低到胸口，“他拉肚子请假，没人顶岗……”
“他不来你们就不会干活了？”主管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的光让人看不清表情，“我看不是没人顶岗，是你这个组长根本没能力！这个月奖金全扣，写份五千字的检讨，下班前放我桌上！”
主管甩袖子走了，皮鞋声渐渐远去。张彪僵在原地，周围的工人都低着头，车间里静得能听见刘芳的抽泣声。他突然抓起桌上的考勤表，笔尖在李智的名字后面狠狠划了个叉，墨水洇透了纸背，像块丑陋的疤。
出租屋里，李智正昏昏沉沉地睡着。梦里又回到了金銮殿，白玉阶上铺着红毯，殿外的梧桐叶落得沙沙响。王士双端着只描金细瓷碗，笑盈盈地走过来，碗里的桂花粥冒着热气，上面漂着七颗灵珠，红的像火，蓝的像冰，流转着莹莹光晕。
“夫君，该吃药了。”她的声音软得像棉花糖，指尖划过他的手背，带着熟悉的暖意。
李智伸手去接，碗却突然碎了，灵珠滚了一地，化作无数只白色的虫子，扭着身子往他脚边爬。他想运灵力驱赶，丹田却空得发慌，那些虫子顺着裤脚往上爬，冰凉的触感让他猛地惊醒。
冷汗湿透了后背，睡衣黏在身上难受得紧。窗外的太阳已经西斜，金红色的光透过纱窗，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肚子居然不疼了，丹田处隐隐传来股暖流，像初春解冻的溪水，比前几天那点微弱的灵力明显强了不少。
他走到镜子前，发现脸色虽然还有点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像蒙尘的玉被擦净了一角。抬手时，指尖竟泛起层淡淡的白光，细得像蚕丝，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像极了胸口玉佩断口处的光晕。
“这是……”李智摸着肚子，突然想起昨天林薇送来的桂花糕，那糕点又硬又甜，当时只觉得硌牙，现在想来，许是那里面藏着什么玄机——竟把他体内积攒的凡俗浊气全排了出去，倒像是场意外的洗髓。
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是条微信消息。李智拿起来一看，是林薇发来的：“你好些了吗？我自己也拉了半天，看完医生就好了，那天早上的糕是不是发过了还是怎么回事？我下次注意一点。”
他看着屏幕，突然笑了，眼角的细纹里还带着点未散的疲惫，却多了丝久违的暖意。摸了摸胸口的玉佩，断口处的温热越来越明显，像是在回应着什么。窗外的夕阳正浓，把半边天染成了橘红色，像极了他当年渡劫时，劈开云层的那道霞光。
周三早上，李智走进车间时，张彪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钉子，直直射过来。流水线旁堆着昨天没处理完的零件，像座小小的坟堆。
“李智！你还知道来？”张彪把考勤表摔在他面前，声音比电批风还刺耳，“就你金贵！拉个肚子请两天假？整个组都被你拖累了！”
李智没吭声，默默穿上工装。他现在浑身轻快，丹田处的灵力流转自如，连带着听力都敏锐了不少——能听见张彪裤兜里钥匙串的叮当声，能分辨出电批风螺丝的细微差异。
“哑巴了？”张彪上前一步，唾沫星子喷在他脸上，“这个月绩效全扣！再敢出幺蛾子，直接滚蛋！”
周围的工人都低着头，没人敢出声。李智拿起电批风，指尖的灵力顺着金属柄流淌，“嗡”的一声，转速竟比平时快了三成。他没看张彪，只是盯着传送带上的零件，声音平静得像潭水：
“开始干活吧。”
张彪被他这副样子噎了一下，想再骂几句，却被王莉叫走了——客户又来催货了。
一上午，李智的效率高得吓人。零件在他手下流过，螺丝拧得又快又准，焊点光滑得像镜子。王莉抽检时反复看了三遍，愣是没找出一点瑕疵，最后忍不住问：
“李智，你这手速……练过？”
李智笑了笑，没说话。他现在一天吃两个苹果就饱了，以前顿顿离不开的馒头咸菜，闻着竟有点反胃。体内的灵力滋养着肉身，连带着力气都大了不少，搬零件时单手就能拎起一箱，看得老王都直瞪眼。
“李智，你这是吃了什么神药？”
午休时，老王凑过来，手里拿着半个肉包，“前两天还说请假拉肚子，今天跟换了个人似的。”
李智从口袋里掏出个橘子，剥皮的动作快得像变戏法：
“可能是……拉干净了，把体内的毒素清除了。”
老王被他逗得直笑，刚想说什么，就看见张彪又瞪过来，赶紧缩了缩脖子，埋头啃包子去了。
晚上回到出租屋，李智躺在床上刷手机，突然想起修仙世界的脑筋急转弯。他点开朋友圈，敲下一行字：
“什么东西不洗有人吃，洗过了反而没人吃？”
发送键刚按下去过了一会儿，他刷新朋友圈，就看见林薇的消息就跳了出来：“水？”
李智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他回复：“答对了。”
“再来一个！”林薇又在评论下面回复道。
“什么书在书店买不到？”
“秘书？”
“聪明。还有遗书也买不到。”
一来二去，竟玩到了半夜。李智看着朋友圈下面的对话，突然觉得屏幕都暖烘烘的。他想起她上次说想吃路边摊，摸了摸肚子——虽然自己不吃那些油腻的，但做点清淡的应该没问题。
周末早上一大早，李智五点就起来了。他在菜市场买了面粉、鸡蛋和葱花，在出租屋的小煤炉上支起平底锅。倒油、和面、打蛋，动作竟有些生疏，不像当年在妖州给流民做窝窝头时那么熟练。
鸡蛋灌饼的香气飘满了整个楼道，金黄的饼皮鼓起来，咬下去“咔嚓”作响。李智用油纸包了两个，揣在怀里往林薇的家里跑。晨露打湿了他的裤脚，可怀里的温度却烫得惊人。
“给你的。”他在楼下拦住晨跑的林薇，油纸袋还冒着热气。
林薇愣了一下，接过时指尖被烫得缩了缩：“这是……”
“鸡蛋灌饼。”李智挠了挠头，“你上次说想让我请你吃路边摊，我觉得还是自己做的放心，我也没放太多油，吃了不会发胖。”
林薇咬了一口，饼皮的酥脆混着鸡蛋的香在嘴里散开，比西餐厅的牛排还对胃口。她看着李智额角的汗，突然笑了，眼角的痣亮得像颗星：
“比我做的桂花糕好吃。”
“那是。”李智也笑了，阳光透过梧桐树的缝隙落在他脸上，暖得像永安城的春天。
远处的天空掠过一群鸽子，翅膀拍打的声音清脆得像玉佩的断口处，正在慢慢愈合的光。李智看着林薇小口吃饼的样子，突然觉得，这龙城的日子，好像真的有了点盼头。
那么，这个豪门千金会喜欢上这个在工厂里面流水线打螺丝的穷小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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