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卫在街头显露的那手神乎其技的修理本事，再搭上街道办王主任这条线，这消息简直是插上了翅膀，在四合院这片小小的天地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院里的尘土上，却驱不散人们心里的燥热。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气味，是羡慕、是嫉妒，更是隐藏在暗处的蠢蠢欲动。
有的人在自家窗户后头探头探脑，压低了声音议论，眼神里闪烁着琢磨不定的光。
有的人则故意在院子当间儿大声说话，话里话外都带着酸味儿，恨不得把林卫那小子从天上拽下来。
而在这片嘈杂之中，算盘珠子拨得最响，心思动得最快的，无疑是院里的三大爷，阎埠贵。
这位远近闻名的“阎老抠”，在小学里教书，一辈子信奉的真理就是“不占便宜就是吃亏”。
当林卫有这手绝活的消息钻进他耳朵里时，他那双总是精明算计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坐在自家小板凳上，手里的蒲扇停了，脑子里的算盘却飞快地转了起来。
免费的劳力！
还是个技术顶尖的免费劳力！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在他心里扎了根，疯狂地生长。
他立刻行动起来。
当天下午，阎埠贵几乎是把自家积攒了几十年的破烂家当，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清算。
他钻进积灰的储物间，翻箱倒柜，那股子劲头，比找黄金还足。
一个锁芯锈死、钥匙都拧断在里面的旧铜锁。
一个锅底漏了米粒大洞、被他用泥巴糊了好几次的破铁锅。
一个指针脱落、只剩下“滴答”声证明自己还活着的破闹钟。
最后，还有一个坐上去就“嘎吱”作响，随时可能散架的旧马扎。
他把这些东西用一根破布条捆在一起，吃力地抱在怀里，那张布满褶子的脸上，已经提前堆满了菊花盛开般的笑容。
他穿过院子，每一步都走得理直气壮，仿佛他不是去占便宜，而是去视察工作。
“砰砰砰。”
他用脚踹了踹林卫家的门。
“卫子，在家吗？三大爷我！”
阎埠贵扯着他那教书育人时特有的洪亮嗓门喊道。
门开了。
林卫站在门内，神色平静地看着他，以及他怀里那堆叮当作响的破铜烂-铁。
“卫子，哎呦，可算等着你了。”
阎埠贵一见门开，立刻把怀里的东西“哐当”一声全堆在了林卫的家门口，生怕他反悔似的。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脸上那笑容热情得几乎要溢出来。
“听说你跟高人学了手艺，本事大得很呐！正好，你看看，三大爷家里这些东西都坏了，扔了又可惜。你给顺手修修呗？”
他往前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我这是在提携你”的语气说道。
“咱们都是一个院的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可不能跟三大爷收钱啊。”
这话，他说得斩钉截铁。
那副神态，那种语气，好像林卫给他免费干活，是天经地义，是晚辈孝敬长辈，更是这四合院里颠扑不破的规矩。
屋里的林卫，听着这番无耻的言论，看着地上那堆连废品站都嫌弃的破烂，心中一片冰冷。
阎老抠。
果然名不虚传。
这种把算计刻在骨子里的本事，真是一流。
他总想着把天下所有的便宜都占尽，把所有人都当成他算盘上的珠子，任由他拨弄。
林卫的眼神掠过阎埠贵那张充满期待的脸。
他很清楚，今天这道门，是一个关口。
一旦他退了半步，点了头，免费修了这堆垃圾。
那么明天，整个四合院的破烂，都会堂而皇之地堆满他的家门口。
到时候，他这身赖以复仇、安身立命的本事，就会彻底沦为这群禽兽们榨取价值的免费工具。
他林卫，将永无宁日。
他不是圣母，更不是慈善家。
他的手艺，是染过血的刀，是用来斩断过去的枷锁，劈开未来的荆棘，更是要让那些曾经欺辱过他们母子的人，付出代价的武器。
绝不能，也绝不会，浪费在这些人的贪婪之上。
想到这里，林卫的脸上，反而浮现出一丝客气的笑容。
他没有动怒，甚至连声音都带着几分晚辈对长辈的尊敬。
“三大爷，瞧您说的，街坊邻居的，能帮忙我肯定帮。”
阎埠贵一听这话，心里那块大石头瞬间落地，喜悦立刻爬满了眉梢。
他甚至得意地瞥了一眼院里那些正在探头探脑看热闹的邻居，眼神里满是炫耀。
看，还是我三大爷有面子！
“哎呦，还是卫子你懂事！比院里某些人强多了！”
“不过嘛……”
林卫的声音忽然一转，那客气的笑容里，多了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意。
阎埠贵脸上的喜色，顿时僵住了。
他感觉到了不对劲。
只听林卫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我这手艺，是我师父传下来的。师父临走前给我立过规矩，这规矩就三个字，叫‘艺不贱卖’。”
“我帮您修东西，得耗费心神，得搭上力气，有时候还得用上我好不容易淘换来的零件。这可不能白干。”
阎埠贵的笑容，如同被寒风吹过的蜡烛，一点点熄灭，只剩下僵硬的轮廓。
林卫的目光从地上的破烂上一一扫过，像是在估价。
“看在咱们是街坊邻居的份上，我给您打个八折。这锁头、铁锅、闹钟，都算小修小补的小件，一件五毛钱。”
林卫伸出五根手指。
“您要是没现钱，拿三斤棒子面来换一件也行。您看怎么样？”
“什么？”
阎埠贵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就炸了毛，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刺耳。
“五毛钱一件？你怎么不去抢！”
在他看来，林卫就是动动手、敲敲打打的事，连本钱都不要，凭什么收这么多钱？
这比抢劫来钱还快！
林卫脸上的那点笑容也彻底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容商量的冷硬。
“三大爷，我师父说了，手艺人，就靠手艺吃饭。一是一，二是二。您要是觉得贵，可以不修。”
他的视线转向阎埠贵，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或者，您自己拿回去琢磨琢磨，您是文化人，比我聪明，没准也能修好呢。”
一句话，像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死死地堵在了阎老抠的喉咙里。
他被噎得脸皮涨成了猪肝色，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嘴巴张了几次，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院里其他正在门缝里、窗户后看热闹的邻居，此刻也都听明白了。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之前那些窃窃的私语，那些看好戏的眼神，此刻都变成了震惊和思索。
林卫这番话，不是单单说给阎埠贵听的。
他是在当着全院所有人的面，给自己的手艺，立下了规矩！
想修东西，可以，欢迎光临。
但是，必须给钱！
想占便宜，想空手套白狼？
门儿都没有！
阎老抠的眼神在地上那堆破烂和林卫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之间来回打转。
他从林卫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一毫可以商量的余地。
那是一种坚冰般的决绝。
最终，在全院人注视的目光下，阎埠贵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被彻底击碎。
他只能弯下腰，在邻居们憋着笑的眼神中，灰溜溜地、一件一件地把那些破烂又重新抱回怀里。
他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着，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周围的人听见。
“黑心……”
“真是掉钱眼儿里了……”
“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林卫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狼狈的背影，毫不在意那些恶毒的诅咒。
他知道，规矩一旦用最强硬的方式立下，就能省去未来无数的麻烦和纠缠。
今天得罪一个阎老抠，好过明天得罪全院的牛鬼蛇神。
这笔账，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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