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漫过凌霄殿门槛时，悟空的金箍棒正卡在玉帝宝座的龙首里。
他使劲往外拔，棒身的冤魂们叫得欢，像是要把那龙头啃下来。突然觉得后颈一凉，不是黑雾的冷，是种带着檀香的压迫感——这味他在蟠桃宴闻过，当时混在婴孩骨的甜腥里，没太在意，现在单独飘过来，竟比镇魂木的烟还呛人。
“阿弥陀佛。”
一个声音从殿顶飘下来，慢悠悠的，像块湿抹布擦过生锈的铁板。悟空猛地抬头，就见个胖和尚坐在云团上，袈裟红得发紫，领口绣的莲花里嵌着颗骷髅头，正是如来。
“你总算肯露脸了。”悟空咧嘴笑，火眼金睛里的红光晃了晃，“玉帝那老东西的戏台搭好了，就等你这主角登场？”
如来没接话，只是摊开手掌。那手掌肉乎乎的，掌心刻着圈花纹，看着像朵莲花，仔细一看，竟是无数小锁链缠成的——“困龙阵”三个小字藏在纹路里，用金粉描过，闪着贼光。
“听说你能翻十万八千里的筋斗？”如来的声音还是慢悠悠的，可掌心的锁链突然动了动，像活过来的蛇，“敢不敢往我掌心里翻一个？”
“翻就翻，怕你不成？”悟空心里冷笑，这和尚跟玉帝一个德性，就会装神弄鬼。他踩着筋斗云往后退了退，黑雾裹着身子，突然觉得左臂的黑雾在发烫——不是坏事，是那九具石猴尸骸在血池里躁动，像是在给他打气。
“看好了！”悟空喝了一声，筋斗云“呼”地窜起来，带着他往如来掌心冲。刚翻到第三圈，突然觉得天旋地转，云里的怨灵尖叫着往四周散，像是撞见了啥可怕的东西。
他睁眼一看，魂差点飞了——哪是什么蓝天白云，筋斗云上飘着无数个“自己”！有的被钉在血池里，铁管从心口穿进去，黑血顺着管子淌；有的被扒了皮，挂在蟠桃园的桃树上，皮上还缝着“祭品”二字；最吓人的是个石猴，跟他从石头里蹦出来时一模一样，正被菩提按在地上，锁魂钉钉进天灵盖，眼睛里的红光一点点灭了。
“操！”悟空使劲晃脑袋，想把幻象晃掉，可那些“自己”越来越近，有的伸出爪子抓他，指甲缝里还沾着花果山的泥土，“是你？不是你！老子还活着！”
“你看，这就是你的命。”如来的声音在耳边响，像是贴在他耳朵上说话，“从石头里蹦出来那天就定了，要么被邪神啃光，要么……”他顿了顿，掌心的锁链突然亮了，“成为我们献给邪神的大礼。”
悟空被这话激得眼冒血，猛地一棒砸向幻象中的菩提。棒刚挥出去，眼前的景象突然碎了——他还在如来掌心里，筋斗云根本没翻出去，正贴着那胖和尚的掌心打转，云边都蹭上了金粉。
“你搞的鬼！”悟空又惊又怒，金箍棒往掌心的困龙阵上砸，“想困住老子？没门！”
“门？”如来笑了，袈裟上的骷髅头跟着晃，“这掌心里的门，比你想象的多。”他突然握拳，掌心的锁链“噌”地窜出来，不是往悟空身上缠，是往他刚才砸出的幻象里钻。
悟空突然明白了——那些幻象不是假的！是真的！是前九只石猴的下场，是玉帝和如来早就备好的剧本！他看着幻象里被剥皮的石猴，突然想起自己在血池里摸到的第九具尸骸，皮被扒得干干净净，当时还以为是被野狗咬的……
“你们连自己人都坑？”悟空的声音发颤，不是怕，是恨得牙痒，“那九弟兄跟你们有啥仇？非要折腾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他们不够‘纯’。”如来的语气像在说件平常事，“邪神要的是最野的魂，得像你这样，闯过地府，砸过丹炉，连地狱恶犬都敢啃的……才够味。”
这话彻底点燃了悟空的火。他没再管那些幻象，一棒劈向如来的手腕。棒风带着黑雾，裹着无数冤魂的哭嚎，眼看就要砸中，如来突然抬手，掌心的困龙阵“嗡”地亮起金光。
“铛——！”
金箍棒砸在金光上，震得悟空虎口发麻。他愣了一下，就见如来掌心突然裂开道缝，黑血顺着缝淌出来，不是鲜红的，是跟血池里一样的黑血，腥得发苦。更怪的是，那些血刚落地，就变成了锁链，“嗖”地缠上他的四肢。
“操！这血有问题！”悟空想挣开，可锁链越缠越紧，黑血渗进皮肤，像无数小虫子往骨头里钻。他低头一看，锁链上的花纹跟困龙阵一模一样，只是每个扣眼里都嵌着颗小石子——是花果山的石头，上面还沾着他刚蹦出来时的血！
“认出来了？”如来笑得更胖了，掌心的裂缝越来越大，黑血淌得像小溪，“这血里掺了五行山的土，还有你刚出世时的石屑……都是你最熟的东西，捆着才舒服，对吧？”
悟空的火眼金睛突然剧痛，眼前的如来开始变形——袈裟变成了血池的边，骷髅头变成了石猴尸骸的脑袋，连他的圆脸都慢慢变成了玉帝的样子，嘴角挂着同样的冷笑。
“你们是一伙的……”悟空终于反应过来，难怪玉帝那么淡定，难怪老君的炼丹炉烧得那么“巧”，原来佛派早就跟天庭穿一条裤子，养蛊、献祭、甚至连他的石头底子都算计好了，“合着你们都在等老子长肥了，好下锅？”
“话粗理不粗。”如来的掌心突然翻转，困龙阵朝下，悟空被锁链拽着往下坠，离地面越来越近。他看见地上的血池还在冒泡，九具石猴尸骸的眼睛亮得吓人，像是在说“早告诉你了”。
“想让老子当祭品？”悟空突然狂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先问问我手里的棒子！”他拼尽全力抡起金箍棒，不是砸向如来，是砸向自己的腿——锁链虽然结实，可他的骨头早就被黑雾泡得比铁硬，硬生生把右腿从锁链里挣出个缝！
“嗯？”如来的胖脸第一次露出惊讶，掌心的裂缝抖了抖，“还敢挣扎？”
“挣扎？老子这叫掀桌子！”悟空拖着三条被捆的腿，一棒砸向血池。池里的黑血被砸得飞溅，九具石猴尸骸突然站了起来，铁管里的黑血喷向锁链，“滋滋”冒白烟——那些锁链竟开始融化！
“不好！”如来的声音终于变了调，掌心的金光疯狂闪烁，“他们怎么会……”
“他们是我弟兄！”悟空吼道，火眼金睛里的红光映着石猴尸骸，突然觉得浑身有劲，左臂的黑雾窜出来，缠住剩下的锁链，“你以为烧了四十九天，就能把我们的魂烧断？告诉你，只要还有一口气，我们就敢把这天捅个窟窿！”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生——血池里的黑血突然倒流，不是流回池里，是顺着锁链往如来掌心钻。那些刚融化的锁链突然又变硬，还长出倒刺，死死勾住悟空的骨头。九具石猴尸骸发出痛苦的嘶鸣，铁管里的黑血被吸得一干二净，慢慢倒在池里，变成了九块普通的石头。
“不——！”悟空眼睁睁看着弟兄们变回石头，突然觉得力气全没了，金箍棒“哐当”掉在地上。
如来的掌心慢慢合拢，黑血锁链勒得他骨头咯吱响。“你看，”如来的声音又变回慢悠悠的，“就算他们帮你，也敌不过天命。”他低头看着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悟空，掌心的困龙阵终于完整合拢，“这五行山，本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悟空被锁链拽着往地面坠，最后一眼看见的，是如来掌心的裂缝里，嵌着块小小的石猴牙——跟山脚下黑莲里的那颗一模一样。
“天命？”他在心里啐了一口，血顺着嘴角淌进脖子，“老子信个屁！”
“轰隆——”
五行山再次落下，这次比上次更狠，直接把他压在了血池正上方。锁链穿透山石，钉进地里，跟血池的黑血连在一起，像是在给他“输血”。悟空的金箍棒被压在最底下，棒身的冤魂们还在叫，只是声音越来越弱。
如来坐在云端，看着重新合拢的五行山，胖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抬手擦了擦掌心的血，血珠滴在云里，竟变成了朵黑莲，花瓣上写着“养蛊完成”。
“接下来，就等邪神醒了。”他低声说，声音里听不出是期待还是别的。
山底下，悟空的火眼金睛还亮着，只是光越来越暗。他能感觉到血池的黑血顺着锁链往他身体里钻，带着九弟兄最后的温度。
“等着……”他用尽全力，在心里说，“等老子爬出来，先拆了你的莲花座，再把你这胖脸砸成烂泥……”
黑雾慢慢笼罩了山底，只留下金箍棒偶尔“嗡”地响一声，像是在应和他的话。而五行山的石缝里，不知何时长出了朵黑莲，花心对着天空，像是在等待什么。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