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君？”
真昼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她从未见过林天露出这样的表情。那不是伪装的轻浮，也不是面对敌人时的从容，而是一种纯粹的、源自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的冰冷。
桐须真冬也感受到了这股令人窒息的压力，刚刚因为成功而放下的心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甚至不敢开口，只能看着林天的侧脸，那里的线条绷紧，像是蓄势待发的猎豹。
“没什么。”
林天转回头，脸上的冰冷在瞬间消融，又变回了那副熟悉的、带着几分慵懒的笑容。
他伸了个懒腰，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只是几只烦人的苍蝇，闻到点心味就凑过来了。”
他的话语轻描淡写，但真昼和桐须真冬却无法感到丝毫轻松。
点心？什么点心？
苍蝇？又是什么苍蝇？
林天没有给她们追问的机会。
“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吧，你们表现得很好。”他拍了拍手，“作为奖励，晚餐我来做。不过冰箱空了，得麻烦你们去一趟超市了。”
他递过去一张购物清单。
“诶？现在吗？”真昼有些犹豫。
她本能地觉得，林天此刻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她不想离开他身边。
“是啊。”林天把清单塞进真昼手里，动作不容拒绝，“我需要准备一些‘特别’的调味料，你们先去买好基础的食材。”
桐须真冬的内心同样充满了抗拒。她看着林天，总觉得他是在刻意支开她们。
这不像他。
以他的性格，如果真有危险，他会选择将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而不是让她们离开视线。
除非……这本身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这个念头让桐须真冬打了个寒颤。
“去吧。”林天用一种不容置喙的温和语气催促着，“我相信你们，就像我相信我的厨艺一样。”
真昼看着林天澄澈的眼睛，那里面似乎没有任何阴霾。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选择无条件地相信他。
“好的，林天君。我们很快就回来。”
“嗯。”
看着真昼和还在犹豫的桐须真冬走出地下室，林天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他转身，重新看向那面厚重的墙壁，感知如蛛网般蔓延开来。
“调味料……”他低声自语，指尖划过训练室里冰冷的金属台面，“确实需要一些了。”
“一些新鲜的、哀嚎的、充满恐惧的……恶魔灵魂。”
城市的另一端，潮湿的下水道深处。
这里是阳光永远无法触及的领域，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臭气和浓郁的阴沟味道。
一个穿着西装的身影，正半跪在一滩污水前。
他的西装质地精良，却像是被墨水浸泡过一样，边缘不断逸散出扭曲的黑烟。他的脸庞一半是英俊的人类男性，另一半却像是融化的蜡像，布满了蠕动的阴影和细小的眼球。
“影魔”——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的代号。
他伸出布满阴影的手，轻轻触碰面前的污水。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映出的却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一副模糊的画面。
画面中，一道纯净的圣光和一道凝练的寒气交织在一起。
“啊……多么美妙的芬芳……”
影魔发出满足的叹息，那半张人类的脸庞上露出痴迷的表情。
“光……如此纯粹的光明之力，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补品！”
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中蕴含的生命力和纯洁性，如果能将其吞噬，他绝对能突破现在的瓶颈，晋升为更高位的恶魔。
至于那个隐藏在力量背后的契约者？
影魔不屑地嗤笑一声。
能与这种质量的“素材”签订契约，或许有几分运气，但在这个被压制的世界，又能强到哪里去？大概也只是个刚刚觉醒，还不懂得如何隐藏自己“财富”的蠢货罢了。
“还有那股寒气，虽然弱小，但根基很稳固。作为餐后甜点，倒也不错。”
贪婪在他的心中滋长。
他必须得到她们。
“去吧，我的仆人们。”
影魔对着身边的阴影低语。
他脚下的影子开始蠕动、拉长，分裂出十几个不成形的人形黑影。这些“阴影仆从”没有五官，只有一片虚无，身体在固态和气态之间不断变换。
“找到那道光，把她……完整地带到我的面前。”
“至于反抗……”影魔那半张融化的脸上，所有细小的眼球同时眨动了一下，“就地清除。”
阴影仆从们无声地领命，瞬间融入墙壁和地面的影子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超市的自动门打开，温暖的空气和琳琅满目的商品映入眼帘。
真昼推着购物车，按照清单上的列表，认真地挑选着食材。
桐须真冬跟在她身边，却有些心不在焉。
“桐须老师，你在想什么？”真昼拿起一盒鸡蛋，回头问道。
“啊……没什么。”桐须真冬回过神，“只是在想，林天他……为什么一定要我们出来。”
“林天君一定有他的理由。”真昼将鸡蛋放进购物车，“我们只要相信他就好了。”
这份纯粹的信赖，让桐须真冬有些羡慕，也有些惭愧。
她也想这样毫无保留地去相信他，但身为教师的理性和成年人的多疑，却让她无法做到。
她总是在分析，在猜测，在揣度林天每一个行为背后的深意。
“也许吧。”她低声应了一句。
购物的过程很顺利，两人很快就提着满满两大袋食材走出了超市。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回家的路需要经过一条僻静的小巷，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我们走这边吧，可以快一点。”真昼提议道。
桐须真冬看着那条被路灯拉出长长影子的巷子，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寒意。
不对劲。
太安静了。
连虫鸣声都消失了。
“等等，椎名同学。”桐须真冬拉住了真昼，“我们还是走大路吧。”
“诶？为什么？天快黑了……”
真昼的话还未说完，两人身前的路灯，忽然闪烁了两下，熄灭了。
紧接着，是第二盏，第三盏……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拧熄这个世界的光源。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吞噬了周围的一切。
唯一的光源，只剩下远处街道的霓虹，将她们的影子在地面上拖拽得又细又长。
“怎么回事？停电了吗？”真昼有些紧张地靠向桐须真冬。
桐须真冬没有回答。
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普通的黑暗。
她看到，她们的影子，还有墙壁上、地面上所有的影子，都在不自然地蠕动、扭曲。
仿佛活了过来。
下一秒，十几个漆黑的人形怪物，从那些影子里“站”了起来。
它们无声无息，动作僵硬，却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意，一步步向两人逼近。
它们的目标非常明确——那个身上散发着诱人光芒的女孩。
“小心！”
桐须真冬一把将真昼推到自己身后，双手下意识地摆出了在训练室里练习过无数次的姿势。
恐惧在蔓延，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一种守护的本能。
这一次，她不是为了证明自己，也不是出于嫉妒。
她只是，不想让身后的这个女孩受到任何伤害。
真昼也从最初的惊慌中反应过来。她看着那些由纯粹恶意构成的怪物，想起了林天的话。
——你的力量，与你的内心直接相连。
她的内心，此刻只有纯粹的、想要驱散这片黑暗的念头。
嗡！
一圈柔和但坚定的圣光，以真昼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光芒触及那些阴影仆从，它们就像被泼了热水的积雪，发出了无声的嘶嚎，身体表面嗤嗤地冒着黑烟，动作也变得迟缓。
有效！
桐须真冬心中一喜。
她不再犹豫，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掌心。
这一次，没有失控，没有狂暴。
一道道凝练的、闪烁着寒光的冰锥，精准地从她手中射出，贯穿了那些被圣光削弱的阴影仆从。
咔！咔！咔！
被击中的仆从瞬间被冻结，然后像脆弱的玻璃一样，碎裂成一地黑色的冰晶，最终消散在空气中。
第一次的配合，笨拙，却有效。
两人背靠着背，真昼维持着圣光的领域，桐须真冬则负责精准打击。
她们击退了第一波攻击。
但巷子深处的阴影里，更多的怪物正在成形。
“不行……太多了……”桐须真冬喘着气，每一次释放力量，都在消耗她本就不多的体力。
真昼的脸色也有些苍白，维持大范围的圣光对她的消耗同样巨大。
就在这时，一个阴影仆从绕到了她们的视觉死角，猛地从墙壁的影子里扑出，漆黑的手爪直取真昼的后颈！
“真昼！”
桐须真冬惊呼一声，想转身救援，却已经来不及。
林天的宅邸，客厅。
林天正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仿佛在聆听一首悠扬的乐曲。
那乐曲，是眷属的心跳，是力量的共鸣，也是……危险降临时的警报。
当那个阴影仆从的利爪即将触碰到真昼的瞬间，他敲击的手指，停了。
他猛地睁开眼睛。
刹那间，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气息，从他体内轰然爆发！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先是极致的冰冷，玻璃窗上瞬间凝结出一层白霜；紧接着又是焚尽万物的炽热，那层白霜又在顷刻间蒸发，化作袅袅白气。
冰与火，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以一种矛盾而又和谐的方式，在他周围交织、沸腾。
他感知到了。
感知到了真昼的危险，感知到了真冬的决意，更感知到了那躲在阴沟里，觊觎他所有物的、卑劣的老鼠。
“杂碎……”
林天缓缓站起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整个空间的气压却低得让人无法呼吸。
“敢动我的人……”
他一步踏出，身影瞬间消失在客厅。
“就要有被碾成粉末的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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