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覆盖了整个星球的猩红,开始涌动。
它不再满足于一颗星球的渺小疆域。
亿万万的血色蝴蝶,汇聚成一股前所未有的洪流,脱离了那颗已经化为“蝶巢”的蔚蓝色星球。
它们冲向了深邃、冰冷的宇宙。
光幕的视角,紧紧地跟随着这片猩红。
穿过了行星。
穿过了星系。
穿过了那由无数星辰组成的、凡人眼中无垠的银河。
在这一刻,空间的概念,仿佛被彻底扭曲、撕碎。
时间,也失去了它原有的意义。
只是一个瞬间。
又仿佛是永恒。
那片猩红的蝴蝶之海,来到了一片无法被任何已知物理学所定义的……虚空。
在这里,没有上下左右。
没有过去未来。
只有一片纯粹的、化不开的“无”。
而在这片“无”的中央,矗立着一棵……树。
一棵,无法用任何语言去形容其伟岸的,巨树。
万界众生,所有还能勉强维持一丝清醒的意识,都被眼前这副景象,彻底夺走了思考的能力。
那棵树,太大了。
大到了“宇宙”在它的面前,都渺小得如同尘埃。
它的根系,虬结、狰狞,深深地扎入了无尽的虚无之中,汲取着连概念本身都无法触及的养分。
它的树干,粗壮到仿佛能支撑起所有的现实,树皮上流淌着的,不是光,也不是暗,而是一种混沌的、不断生灭的法则。
而它的枝干……
它的每一根枝干,都向着不同的维度无限延伸,托举着一个个闪烁着微光的、晶莹剔?透的“气泡”。
那些“气泡”,有的绚烂多彩,有的死寂黯淡。
万界的至强者们,骇然地发现。
那些“气泡”,赫然就是他们所在的,一个个独立的宇宙!
他们的世界,他们的历史,他们的一切悲欢离合,生老病死……
都只是这棵巨树上,一颗毫不起眼的果实!
而那片由萨卡恩所化的猩红蝶群,在抵达这片领域后,便在这棵巨树的周围,缓缓地盘旋、飞舞。
它,似乎就是从这棵树上,脱离出去的一部分。
而现在,它回来了。
就在所有观众,都沉浸在这股无法言喻的、源自生命最深处的渺小与战栗中时。
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所有人的脑海最深处,响了起来。
那声音,低沉。
古老。
宏大。
不属于任何一种已知的语言,却能让每一个生灵,都清晰地理解它所要传达的每一个音节。
与此同时。
那亿万万的猩红蝴蝶,动了。
它们在虚空中,开始排列、组合、变形。
最终。
在那棵撑起万千宇宙的巨树之前,用它们血色的身躯,组成了一行又一行,巨大而又扭曲的……诗句。
【远方的道路,有蝴蝶引导】
万界众生的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乔纳德·安德森,那个平凡的男人,驾车驶向爱荷华州那片玉米地的画面。
【生于无名雾霭,聆听诗人的歌】
画面,切换到了那盘无标签的录像带,切换到了那个神秘的、不知名的组织。
【沐浴在人的温池,享受精神的美味】
那座废弃便利店的冷藏室里,那个由无数失踪少女的血肉所滋养的、巨大的肉蛹,静静地搏动着。
【蝴蝶翩翩起舞,带去所求之物】
无皮的女人,那个神之雏形,从肉蛹中走出,指向了那把沾满血污的手锯。
【人的支撑,人的握具,人的思维】
乔纳德·安德森,跪倒在地,双手高举着手锯,将它,如同最虔诚的祭品,献给了他的神。
【然后蝴蝶走了,在充满人的路上】
无头的神,长出了血色的蝶翼,它的信徒,身体绽放,化作了第一批追随它的蝶群。
【然后蝴蝶走了,走向了人的思想】
猩红,淹没了尸山,淹没了地下空间,淹没了整个星球。
【然后蝴蝶走了,漫步我们的身旁】
蝶群,离开了那颗蔚蓝色的星球,飞向了宇宙的深处,来到了这片万界之源。
诗句,一行行地显现。
声音,一句句地回响。
将之前发生的一切,都用一种冰冷而又神圣的口吻,重新“诠释”了一遍。
最终。
最后一句诗,缓缓地,由那些蝴蝶,组合而成。
那宏大的声音,也念出了最后的,如同最终审判般的结语。
【我们盼祂归来,便将头颅割下】
光幕之中,那个无皮的女人,手握锯刃,用力割断自己脖颈的画面,再一次,被清晰地重播!
“噗通。”
那颗头颅,滚落血池。
“噗嗤!”
那对血色的蝶翼,从断颈处,轰然展开!
原来……是这样。
原来如此!
万界众生,在这一刻,心中那根名为“理性”的弦,被彻底地、狠狠地,拨动了。
不,是撕裂了!
从乔纳德·安德森踏入那家便利店开始,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偶然!
那不是一场探索。
那是一场,早已被写好了剧本的……朝圣!
那也不是一场意外的召唤。
那是一场,精心策划了无数岁月的……回归!
那诗句,不是预言。
是说明书!
是,召唤“蝴蝶之神”萨卡恩的……操作手册!
……
EVA世界。
NERV中央作战指挥室。
赤木律子博士的双手,死死地撑在控制台上,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一片惨白。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嘶哑干涩。
“这种事情……这种跨越了因果的引导……简直就像是……”
“就像是,早就被设定好的程序,对吧?”
一旁的葛城美里,接过了她的话头,她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平日里的洒脱,只剩下一片凝重与骇然。
“从那个男人产生‘去那个地方看看’的念头开始,不,甚至是从他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开始,他的每一步,都只是在执行这个‘剧本’。”
第三新东京市,市立第一中学的教室里。
明日香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响声。
“开什么玩笑!?这算什么啊!?”
她湛蓝色的瞳孔剧烈地收缩,死死地盯着光幕上那扭曲的血色诗篇,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说的……恐惧。
“那个叫安德森的家伙,他的人生,他的选择,他的意志……全都是假的吗!?”
“他只是一个……只是一个用来开门的工具!?一个提线木偶!?”
坐在她不远处的碇真嗣,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攥着裤腿,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命运……又是命运……”
他喃喃自语,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无论怎么做,都无法逃离的……被安排好的一切……”
“就像我……必须驾驶EVA一样……”
只有绫波丽,那个三无的少女,静静地看着光幕,用她那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空灵的声音,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如坠冰窟的话。
“不是命运。”
“是设定。”
“他就和我们一样,从一开始,就被如此设定。”
……
伍六七世界。
玄武国,某处幽静的竹林。
梅花十三看着光幕上那最后一句诗,以及那颗滚落的头颅,只觉得一阵生理性的不适。
她好看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恶心。”
她冷冷地,吐出了一个字。
“为了迎接一个所谓的‘神’,就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
“这已经不是愚蠢了,这是疯了。”
斯坦国,某间秘密的实验室内。
可乐正躺在医疗舱里,看着光幕,忍不住撇了撇嘴。
“哇,这个‘神’的粉丝见面会,也太硬核了吧?”
“还要自己动手砍头当门票,差评!”
鸡大宝站在伍六七的肩膀上,用翅膀捂住了小飞鸡的眼睛,一脸的义愤填膺。
“咕咕!太恶心了!简直是伤风败俗!”
它激动地挥舞着另一只翅膀,唾沫横飞。
“特别是最后一句!什么叫‘便将头颅割下’!?这不是教唆小朋友自残吗!?万一被哪个缺心眼的神棍学了去,那还得了!?”
伍六七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也消失了。
他龇着牙,咧着嘴,一副想吐槽却又不知道从何下口的便秘表情。
“这个……这个神,口味有点重啊……”
“比我以前做刺客的时候,见过的所有场面……都要夸张一百倍……”
“真的,我剪个头都只要十五块,他们这个,直接把整个头都送了啊!”
……
洪荒世界。
紫霄宫内。
鸿钧道祖高坐云台,无悲无喜的眼眸中,第一次,泛起了一丝波澜。
而下方蒲团上的六位圣人,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镇定自若。
太清圣人,老子,手中的扁拐,微微一顿。
他那双仿佛能看穿万古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光幕中的那棵巨树,以及那篇由蝴蝶组成的血色诗篇。
“思想……”
他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
“此物,竟是以‘思想’为食,以‘概念’为道!”
元始天尊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座下的九龙沉香辇,都因为他心绪的剧烈波动,而发出了不安的龙吟。
“好一个‘蝴蝶引导’!好一个‘走向人的思想’!”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中蕴含着无尽的寒意。
“吾等先前都看错了!”
“那个名为乔纳德·安德森的凡人,根本不是什么被卷入事件的倒霉蛋!”
“他之所以会出现在那里,不是因为他的选择,而是因为他的‘思想’,被这个名为‘萨卡恩’的存在,给选中了!”
通天教主,双眸中迸射出锐利的剑光,仿佛要将那光幕都给洞穿。
“因果倒置!”
“不是他偶然发现了那个地方,而是那个地方,那个作为‘萨卡恩’降临信标的便利店,一直在那里,等待着一个符合条件的‘思想’,去将它开启!”
“他,就是那把钥匙!”
女娲圣人,看着那棵巨树上,托举着的无数宇宙,圣洁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深深的忧虑。
“它,不是神,也不是魔。”
“它是一切思想的源头,也是一切思想的终点。”
“它不需要征服,不需要杀戮,只要生灵还在思考,就永远无法摆脱它的影响。”
接引道人,面露苦色,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
“此乃……外道,大外道!”
“其道,甚至已经超脱于我等所理解的天道之外……”
准提道人,紧握着手中的七宝妙树,沉声道。
“它,必然会来到此地。”
“不,应该说,它的‘思想’,早已遍布万界。”
“它要的,不是某个世界。”
“它要的,是所有的‘思想’!”
“它要将万界,都变成它的……温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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