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城市废墟的太岁藤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淡金色的汁液顺着青石板缝渗下去,在刻着“陈默”与“陈屿”的名字间汇成小小的溪流,最后蒸发成透明的水汽,带着股栀子花的甜香。
陈默站在孤儿院的铁门外,掌心攥着半块温热的玉佩——是从月球陨石坑归来的证明。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穿过大气层的,只记得强光炸开时,林岚意识容器里飘出的花瓣粘在他的袖口,现在正化作淡金色的粉末,融入铁门的锈迹里。
“哥,你看。”
陈屿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陈默回头的瞬间,心脏骤然紧缩——少年穿着干净的校服,左胸别着半块玉佩,右手指着老槐树,眼睛里没有金色的痕迹,只有纯粹的笑意,和记忆里十岁那年的夏天一模一样。
但他的脚下,没有影子。
槐树的枝桠间挂着无数片新叶,嫩绿得像淬了露水,每片叶子的脉络里都嵌着细小的淡金色颗粒,在阳光下闪烁着太岁特有的光泽。树下的穿白裙女人正起身,裙摆扫过地面时,卷起片刚飘落的花瓣,花瓣上的纹路是串熟悉的数字:731738。
“林岚……”陈默的声音发颤。女人转过身的刹那,他看到她锁骨的痣旁,有个极小的牙印——与培养舱玻璃上的痕迹完全吻合,只是颜色淡得几乎看不见,像道快要愈合的伤疤。
女人的手里捧着个布偶,左胸缝着块碎玉,正是陈屿变异体体内藏着的那个。“她让我交给你。”女人的声音里带着槐树叶的沙沙声,将布偶递过来的瞬间,布偶的肚子突然裂开,滚出半块玉佩,与陈默掌心的碎片拼成完整的圆形。
完整的玉佩发出温润的白光,映出三道重叠的影子:陈默的,陈屿的,林岚的。但阳光移过铁门时,陈屿和林岚的影子突然消失,只剩下陈默的影子独自站在那里,左胸的位置有团淡金色的光晕,形状像颗跳动的心脏。
“我们不能待太久。”陈屿的声音开始发虚,手指穿过陈默的肩膀,指向孤儿院的主楼,“里面有样东西,是妈妈留给你的。”少年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玉佩的白光中,浮现出二十年前的画面:母亲将个铁皮盒埋在槐树下,盒盖上的蛇形锁扣闪着银光。
陈默蹲在树下挖掘的瞬间,指尖触到块冰凉的金属。铁皮盒被挖出的刹那,锁扣突然自动弹开,里面没有太岁幼体,也没有实验报告,只有本泛黄的相册,第一页贴着张全家福——年轻的母亲抱着两个婴儿,背景里的月球观测站还在建设中,而父亲的位置,被片淡金色的墨迹覆盖,隐约能看到副眼镜的轮廓。
“原来他也……”陈默的呼吸停滞了。相册的最后一页夹着张纸条,是母亲的笔迹:“陨石坑的强光没有摧毁母体,只是让它进入休眠,藏在槐树的年轮里。当满月再次升起,738号的心脏会唤醒它。”
槐树突然剧烈摇晃,新叶纷纷坠落,在空中化作无数只飞蛾,翅膀上的“毁灭”二字已经被嫩绿的叶子覆盖,露出底下的“轮回”。飞蛾扑向陈默的瞬间,玉佩的白光突然变强,飞蛾撞在光壁上,化作颗颗饱满的槐树种子,落在废墟的青石板上,开始生根发芽。
“哥,该走了。”陈屿的身影只剩下半透明的轮廓,他的手最后次穿过陈默的掌心,留下道淡金色的温度,“记得吗?你说过要把我们的名字刻在槐树上。”
林岚已经走到主楼门口,白裙的衣角在风中飘动,与门框上的涂鸦融为一体——那是用淡金色汁液画的符号,与激光导管上的图案相同,只是中心多了颗小小的槐花。她回头的刹那,陈默看到她的眼睛里映出轮残月,正在天边缓缓凝聚。
陈默将完整的玉佩塞进胸口,相册和布偶被小心地收进背包。当他走出孤儿院铁门时,青石板上的36个名字正在变淡,只有“陈默”与“陈屿”的刻痕里渗出淡金色的汁液,在名字周围画出圈新的年轮,与槐树的年轮完全同步。
城市的轮廓在阳光下逐渐清晰,废墟间开始有新的建筑拔地而起,工人们的安全帽上沾着淡淡的槐花香。陈默摸了摸胸口的玉佩,那里传来熟悉的悸动,与左胸的人类心脏形成奇妙的共振,像两个永不分离的节拍。
他不知道这平静是暂时的喘息,还是新一轮轮回的开始。只知道当满月再次爬上夜空时,孤儿院的老槐树会开花,花瓣落在谁的掌心,谁就会听见三个重叠的声音,在风中反复说着同一句话:
“共生即分离,分离即共生。”
而背包里的相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最后一页的纸条背面,正渗出淡金色的墨迹,慢慢勾勒出个戴眼镜的人影,举着望远镜,对准槐树的方向,镜片里映出轮正在圆满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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