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炸开的瞬间，陈默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撕成了无数碎片。
他像沉在温暖的水里，耳边是妈妈哼过的摇篮曲，鼻尖萦绕着老槐树开花时的甜香。六岁的陈屿举着半块玉佩从光晕里跑出来，脚下的泥点溅在他崭新的白衬衫上，却笑得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缝隙：“哥，快点！再晚就赶不上看流星了！”
陈默的指尖穿过少年的肩膀，才惊觉这是记忆的泡影。他试图抓住那抹奔跑的背影，眼前的画面却突然撕裂——月球观测站的金属地板从虚空里砸下来，陈屿胸口的太岁幼体正在疯狂膨胀，淡金色的触须穿透少年的皮肤，在他背后织成巨大的网，网眼里嵌着无数张痛苦的脸，都是那三十六个适配体。
“哥，疼……”陈屿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既是童年流星下的撒娇，也是此刻触须缠绕中的闷哼。
陈默猛地攥紧拳头，意识被拽回现实。他的身体已经透明到能看见肋骨，左胸的蛇形疤痕与陈屿掌心的玉佩紧紧相贴，白光顺着血管游走，所过之处，淡金色的太岁组织像冰雪般消融。
“原来这才是中和的方法。”陈默的喉结滚动，看着陈屿背后的触须网逐渐淡化，少年左眼的金色正在褪去，露出底下泛红的眼白——那是强忍疼痛时的模样，和小时候被蜜蜂蛰到后死死抿嘴的表情重合。
观测站的警报声突然变调，尖锐得像玻璃摩擦。陈默抬头，看到张诚站在祭坛入口，手里举着拼接完整的玉佩，正对着中央的太岁母体狂笑：“终于等到了！731号的意识与母体共振，现在只需要……”
他的话被寄生体的嘶吼打断。那些举着剔骨刀的怪物突然调转方向，朝着张诚扑去，可刚冲到祭坛边缘就被无形的屏障弹开，身体瞬间被金色的光丝绞成碎末。
“它们在保护母体。”陈默扶着摇摇欲坠的陈屿，发现少年掌心的玉佩正在发烫，背面的纹路竟与祭坛地面的刻痕完全吻合，“小屿，你看——”
陈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淡金色的血沫溅在玉佩上，那些刻痕突然亮起，浮现出三十六个名字，最后一个位置空着，形状正好能放下陈默的半块玉佩。
“是我们的名字。”陈屿的声音带着喘息，左眼彻底恢复成人类的黑色，“三年前你把我的名字刻在这里时，就留了你的位置，对不对？”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陈默想起那个暴雨夜，他蹲在祭坛的刻痕前，用沾着血的手指刻下“陈屿”二字，身后的陈屿抱着他的腰，小声说“哥，等我们出去，就把这里改成糖果屋”。那时的少年还不知道，这道刻痕会成为日后中和母体的关键。
张诚的怒吼从祭坛中央传来：“别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他将完整的玉佩狠狠按进太岁母体的核心，淡金色的液体突然沸腾，林岚所在的培养舱剧烈震动，十二根输液管同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林岚！”陈默的心骤然揪紧。培养舱的玻璃上浮现出裂纹，林岚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嘴唇开合着重复两个字——“砸它”。
陈屿突然抓住他的手，将半块玉佩塞进他掌心：“哥，你去救她，我来稳住母体。”少年的掌心与他相贴的地方，烫得像块烙铁，“记得吗？小时候你总说我是你的软肋，可现在，我想当你的铠甲。”
陈默的视线模糊了。他想起十三岁那年的冬天，陈屿把冻得通红的手塞进他的棉袄口袋，仰头说“哥，等我长大了，就换我保护你”。原来有些承诺，少年真的记了这么多年。
他转身冲向培养舱的瞬间，寄生体群再次涌来。这次的怪物不再是熟悉的面孔，而是由无数根触须编织成的巨手，指甲缝里还嵌着屠宰场的猪肉钩子。陈默挥斧劈开巨手，却发现断口处涌出的不是血液，而是颗颗糖果——橘子味的，是陈屿小时候最爱的那种。
“别分心！”陈屿的声音带着痛苦的颤抖。陈默回头，看到少年正被无数光丝穿透身体，像个被钉在祭坛上的标本，可他的左手始终按在刻痕处，将陈默的名字一点点刻完整。
培养舱的玻璃终于被撞碎。陈默抱住坠落的林岚，发现她肚子上的太岁孢子已经萎缩成干瘪的壳，输液管连接的地方，皮肤下有个小小的凸起——是那半朵栀子花徽章，被她死死攥在掌心，边缘的棱角嵌进肉里。
“我没骗你……”林岚的声音气若游丝，她的手抚过陈默左胸的蛇形疤痕，“从一开始，我就是你的人。”
祭坛中央突然爆发出强光。陈默抬头，看到张诚被太岁母体的触须缠绕，身体正在被同化，他举着的玉佩已经裂开，碎片里映出个戴眼镜的人影——正是那个匿名研究员，他举着银白色的抗体，站在陨石坑的阴影里，嘴角挂着诡异的笑。
“他才是……”林岚的话没说完就昏了过去。陈默将她护在身后，看到陈屿背后的触须网突然反向收缩，将太岁母体紧紧裹住，少年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可刻痕处的名字已经完整——“陈默”与“陈屿”并排躺着，像对永不分离的印记。
“哥，动手！”陈屿的声音穿透意识的屏障。
陈默摸出藏在靴子里的真正抗体——那是他三年前藏在陨石坑，又在观测站侧门偷偷取回的。他冲向祭坛的瞬间，左眼的金色彻底褪去，浮现出最后段记忆：七岁的陈屿举着完整的玉佩，对着流星许愿“我要永远和哥哥在一起”。
抗体注入母体核心的刹那，陈默感觉自己的意识与陈屿的融为一体。他们在白光里奔跑，穿过老槐树的阴影，躲过蜜蜂的追逐，最后停在流星划过的夜空下。少年的手里举着两块拼在一起的玉佩，笑得像颗橘子糖。
“哥，我们回家了。”
观测站的坍塌声里，陈默紧紧抱着林岚，感觉掌心的玉佩正在变冷。他最后看到的，是陨石坑方向传来的银白色光芒，和张诚被母体吞噬前不甘的嘶吼。
当救援人员赶到时，只发现个抱着女人的男人，他的左胸刻着两个重叠的名字，掌心攥着半块玉佩，右眼的瞳孔里，永远映着颗橘子味的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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