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污管道内,黑暗粘稠得如同实质,只有远处应急灯微弱的光芒在水面投下鬼魅般的倒影。污浊冰冷的水流裹挟着垃圾和难以名状的秽物,冲击着李梓茉的身体。她那条被珊瑚纹路侵蚀的右腿已经完全麻木,每一次拖动都像是在拖拽一块不属于自己的沉重木头,刺骨的冰冷和钻心的剧痛交替折磨着她的神经。
身后,爆炸的回音在管道中隆隆作响,夹杂着金属被撕裂的刺耳噪音和清道夫机甲沉闷的电子咆哮。追兵并没有被完全挡住!沉重的金属脚步声踏破污水,如同死神的鼓点,在狭窄的管道中回荡,越来越近!等离子武器充能时特有的高频嗡鸣,如同毒蛇的嘶鸣,预示着毁灭的降临。
发现目标!执行净化!冰冷的电子音穿透污水的哗啦声,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
李梓茉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膛。她知道自己跑不掉了。体力在快速流失,伤腿如同灌满了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污水那令人作呕的恶臭和铁锈般的血腥气。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将她淹没。她想起了顾言和苏晴,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是否安全;想起了小杰那高烧中惊恐的脸;想起了那些在天堂鸟餐厅诡异笑着裂开的脸...难道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
嗡——!
那低沉、悦耳、如同安魂曲般的旋律,竟然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并非来自某个特定的喇叭,而是仿佛从四面八方、从污浊的水流中、从冰冷的管壁上渗透出来!
李梓茉惊愕地抬头,只见前方管道拐弯处,一处被废弃的、用来维护管道的金属平台上,一台外壳锈蚀、屏幕碎裂的公共广告播放器,正闪烁着不稳定的光芒!屏幕上,那血海吞噬孩童、珊瑚虫巢舞动的恐怖画面,在污水的倒影和管道壁的阴影中扭曲、变形,显得更加诡异和骇人!
这信号...竟然穿透了厚厚的土层和金属管道?是谁在操控?这画面,是警示?还是...病毒本身的某种宣告?
更诡异的是,当那恐怖画面和诡异旋律出现的瞬间,身后紧追不舍的清道夫机甲,其沉重的脚步声和等离子武器的充能声,竟然猛地停顿了一下!那令人窒息的毁灭压力为之一滞!
李梓茉甚至能听到机甲内部处理器高速运转时发出的细微嗡鸣,它在分析这异常信号!这广告劫持,或者说这病毒的信息污染,竟然能干扰到清道夫的作战逻辑?!
这短暂的停顿,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剧痛和绝望!李梓茉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扑向那个金属平台!平台下方,有一个半淹没在水中的、狭窄的检修通道入口!那是她唯一的生路!
哗啦!
她几乎是摔进了检修通道,冰冷的污水瞬间淹没了她的腰部。她奋力向前爬去,狭窄的通道仅容一人通过,身后,清道夫机甲似乎终于处理完了那异常信号,再次发出了愤怒的电子咆哮!沉重的脚步踏在污水中,加速追来!但它庞大的体型显然无法钻入这狭窄的通道!
目标逃逸!呼叫增援!封锁区域!机甲冰冷的指令声在管道中回荡。
李梓茉不敢有丝毫停留,用尽全身力气在狭窄、冰冷、恶臭的检修通道中爬行。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微弱的光线和相对干燥的空气。她挣扎着爬出通道,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废弃的地下车站月台。这里曾是旧时代地铁的枢纽,如今只剩下空旷的穹顶、锈迹斑斑的铁轨和满地狼藉的废弃物。月台深处,有微弱的手电光芒在晃动,隐约传来压抑的交谈声。
是抵抗军的临时据点!
谁?!警惕的低喝声传来。
是...是我...推拿师...李梓茉的声音虚弱得如同蚊蚋。
几道身影迅速冲了过来,是疤脸男人和几个抵抗军战士。疤脸男人看到李梓茉还活着,明显松了一口气,但当看到她狼狈不堪、脸色惨白、伤腿情况恶化的样子,心又提了起来。
小杰呢?李梓茉喘息着问。
在里面,阿瑞克斯首领看着。疤脸男人扶起李梓茉,快速向据点深处走去。
这个据点比之前的齿轮深渊更加隐蔽和破败,是利用废弃的列车车厢改造的。在其中一个相对完好的车厢里,小杰躺在简陋的床铺上,依旧昏迷着,高烧似乎退下去一点,但皮肤下的珊瑚纹路却蔓延得更加广泛,颜色也更加幽深,甚至隐隐发出微弱的荧光。阿瑞克斯站在床边,他那标志性的机械义眼闪烁着冰冷的红光,正仔细地扫描着小杰的身体数据。他那只正常的、布满血丝的右眼,此刻充满了凝重。
情况怎么样?李梓茉一瘸一拐地冲过去,顾不上自己的伤腿,立刻检查小杰的状况。
高烧暂时稳住了,用掉了我们最后的低温抑制剂。阿瑞克斯的声音低沉沙哑。但病毒...或者说那东西,还在蔓延。他的神经信号非常混乱,平静和恐惧交替出现,就像...有两个意识在打架。
李梓茉看着小杰皮肤下那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延伸的幽蓝纹路,心沉到了谷底。她快速地将自己在诊所的遭遇、天堂鸟餐厅的惨状、病毒的传播方式(记忆芯片触发、颧骨裂开、珊瑚枝穿刺传染、金粉雾)以及广告信号被劫持播放恐怖画面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阿瑞克斯。
阿瑞克斯沉默地听着,机械义眼中的红光高速闪烁,显示着他正在高速处理信息。当听到清道夫机甲也被金粉影响、甚至装甲缝隙冒出珊瑚芽时,他那张如同岩石雕刻的脸上,肌肉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芯片传播...强制幸福...物理穿刺...金粉雾...广告污染...阿瑞克斯喃喃自语,声音冰冷。这不是病毒。这是武器。一场针对所有佩戴记忆芯片者的、有预谋的清洗!悬浮城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大概是想用这种方式,彻底清除掉那些被他们视为潜在不稳定因素的、还保留着痛苦记忆的同胞!
他猛地看向据点角落里那台连接着贫民窟残留监控网络的简陋终端屏幕。屏幕上,悬浮城底部靠近中央升降平台的区域,已经被一片刺眼的金粉色光晕笼罩,那是稽查队大规模部署记忆删除波和消毒力场的标志!隐约可以看到,一些区域还闪烁着爆炸的火光和浓烟!战斗显然还在继续!
天堂鸟那边...怎么样了?李梓茉声音颤抖地问。
疤脸男人凑到屏幕前,快速切换着几个还能工作的监控探头画面。画面模糊不清,充满了干扰雪花,但传递出的景象足以让人血液冻结:
街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尸体。有的穿着华丽的悬浮城服饰,有的穿着稽查队的动力装甲,更多的则是贫民窟无辜者的破烂衣衫。其中一些尸体,面部呈现出一种诡异而僵硬的微笑,而他们的颧骨位置,赫然裂开着恐怖的豁口,里面空空如也,或者残留着粉红色的、如同珊瑚断茬般的组织!另一些尸体则更加凄惨,像是被高温武器瞬间汽化,或者被巨大的力量撕碎!
而在一些角落,战斗仍在零星进行!可以看到一些行动异常敏捷、脸上带着诡异笑容的笑面人,正悍不畏死地用身体、用随手捡到的武器、甚至用他们那从颧骨裂口伸出的、滴着粘液的粉红色珊瑚枝,疯狂地攻击着稽查队的清道夫机甲和武装无人机!他们的攻击虽然对厚重的装甲效果甚微,但那种完全无视伤痛、前仆后继的自杀式袭击,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金粉色迷雾,显然给训练有素的稽查队也带来了巨大的麻烦和混乱!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些监控画面捕捉到了这样的景象:一个穿着稽查队制服、但面罩破碎的队员,他的脸上也带着那种空洞的微笑,颧骨处裂开,一根粉嫩的珊瑚枝正缓缓伸出!他摇摇晃晃地走向自己的队友,然后猛地将珊瑚枝刺向对方!而被他刺中的队友,在短暂的挣扎后,脸上的惊恐也迅速被幸福取代,开始裂开
疯了...都疯了...疤脸男人声音干涩。
突然,一个监控画面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那是天堂鸟餐厅附近一个大型公共广告屏的实时画面。此刻,那巨大的屏幕上,没有播放任何商业广告,而是重复着之前在诊所看到的那恐怖一幕——金色的向日葵花田化为翻涌的血海,嬉戏的孩童被无形力量撕裂沉没,巨大的珊瑚虫巢伸出无数触手!
但这一次,画面似乎更加清晰,更加...具有针对性。当镜头拉近那血海中央的珊瑚虫巢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那虫巢的核心,无数粉红色珊瑚枝缠绕、拱卫的中心,赫然悬浮着一枚放大版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记忆芯片**!芯片的表面上,清晰地蚀刻着一个微缩的、不断旋转的**蜂巢符号**!
而在画面底部,如同新闻滚动条一般,一行冰冷的、带着机械质感的文字反复闪现: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