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心里明镜似的，即便只是一府的分售，单是府城勋贵，富商的需求，便足够赚得盆满钵满。
何况这生意连皇家都沾了份，哪里是寻常买卖可比？
浙商这般作态，不过是想拿捏这个年轻人压价，谁料方尘根本不吃这套。
席间静了片刻，那浙商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他坐回原位，毕竟这是赚钱的买卖，面子算什么。
其余商人见状，也都收了心思，他们重新坐直了身子，目光齐刷刷落在桌上的舆图上，这十一省的分售权，可不能被旁人抢了去。
方尘见众人安分下来，指尖在舆图上重重一点。
“十一府名额，价高者得，诸位既是来寻商机的，便该知道这独家权握在手里，才是真金白银，”
方尘扫过众人紧绷的神色，语气放缓了些。
“若觉得单家资金不足，可几家合伙承一地经营权，利润你们自行商议分配，我只按规矩供货，不管你们内部如何分润。”
这话一出，包间里原本凝重的气氛顿时松快不少。
商贾们交头接耳，眼底的焦虑淡了许多，他们本就担心单家扛不住高价。
若几家合伙，既能凑足银子，又能分担风险，总好过被财力更厚的同行压得连残羹都分不到。
方尘待众人议论稍歇，又补充，“本次竞标按出价高低排序，最高价者先挑府县，次之往后，各府只许一户承包。”
商贾们闻言齐齐吸气，后背竟渗出些薄汗，这规则看似简单，实则狠辣。
江南等富庶地界本就是香饽饽，若想出价高到能先挑这些宝地，势必要往死里抬价，谁也不敢藏私。
浙商脸色虽有些沉，却还是按捺不住开口。
“那竞标该如何出价？莫非是像牙行拍卖那般当众加价？”
方尘摇头，他又不傻，如果公开喊价，难保有人串通压价，届时若真有人只出几万两便想拿府县权，咱们这买卖岂不是亏大了？
“用暗标，”方尘看向随从，示意取来素笺笔墨。
“各位把出价写在素笺上，折好交来，价格不公开，待收齐后我当众拆看排序，哪家出价最高、哪家该挑哪府，一目了然。”
“全程公开透明，绝不徇私，诸位尽可放心。”
商贾们这才定下心来，暗标虽不知对手底细，却能逼得每个人亮出真实底气，免了串通的糟心事。
“开始吧。”随从把一份份信给了在场的三十多名商贾。
待信收齐时，众人的表情都带着些许难看，很多人都加高了很多价格，目的自然就是为了可以拿到富庶之地。
每张信上都只写着银数，未留半分地名—，按方尘定下的规矩，此刻谁也不知对方盯上了哪省，只凭这串数字定先后选地的资格。
“开始拆标吧。”方尘示意随从上前，杨荣则凑近了些，目光紧盯着那叠信。
头几张信商展开，随从的声音清亮。
“五十一万两！”
“五十五万两！”
“六十万两！”
席间商人顿时起了骚动，有人暗暗松气，有人却蹙紧眉头。
这些银数已不算低，却未必能争到优先选地的资格。
鲁商联合的商贾悄悄擦了擦掌心的汗，他们报了六十五万两，原以为足够稳妥，此刻听着不断攀升的数字，心又悬了起来。
“七十五万两！”随从展开一张素笺，声音里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震颤。
这回落座的苏商联合体几人脸色微变，他们凑了八十万两，原以为能稳占前三，此刻却被追得紧紧的。
杨荣倒吸一口凉气，低声对身旁的方尘道。
“这些商贾……竟是真敢砸银子。”
寻常府县一年的赋税也未必能到五十万两，如今为个分售权，竟眼都不眨地往上加。
杨荣哪里会懂，其实商人才是税入的关键，当在古代，商人的地位很低，根本没人会重视商人，而这也自然不知道商人的重要性。
杨荣见到此种场景，他也不得不方尘的手段高明，就这一会，估计就要好几百万两银子了，而且离朱棣的要求只高不低。
方尘未及回应，便听随从陡然拔高了声音。
“一百万两！”
满座商人齐齐吸气，目光唰地投向出价者。
那是陕商与晋商合伙的商号，为首的掌柜面色涨红，却强作镇定地端起茶盏，指尖却在杯沿抖得厉害。
就在众人以为这已是天价时，随从拿起最后一张信，展开的瞬间瞳孔微缩，清了清嗓子，几乎是喊出来的。
“浙商一百一十五万两！”
包间里彻底炸开了锅。连一直稳坐的方尘都猛地抬眼，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低低咂舌。
“一百一十五万，这些浙商，当真是把家底都亮出来了！”
杨荣更是惊得站起身，手里的茶盏一晃，茶水溅在袍角都浑然不觉，这数字，抵得上半个江南盐运一年的税银了！
出价的浙商几位掌柜对视一眼，为首的老者缓缓抚了抚胡须，眼底虽有笑意，但心里早已疼得滴血。
他们三家凑了这一百一十五万两，赌的就是价高者先选的规矩，只要能拿下江南府县，不出三年，定能连本带利翻回来。
方尘压下心头的震动，朗声道。“按规矩排序！浙商一百一十五万两，第一顺位选地！
陕晋联合体一百万两，第二顺位！
苏商联合体八十万两，第三顺位…”
浙商老者起身，缓步走到舆图前，指尖毫不犹豫落在江南省的地界上。
“老夫选江南。”
江南富庶，勋贵富商扎堆，光是苏州、杭州两府的需求，便足够撑起这天价投入，谁也抢不走这块肥肉。
陕晋联合体的掌柜虽比浙商少了十五万两，却也不亏，选了人口稠密的河南省。
苏商则选了毗邻江南的浙江省，虽不是最优，却也算得上富庶之地。
其余商人按出价高低依次上前，山东、陕西、湖广…十一省地界很快被瓜分完毕。
方尘看着最终的选地清单，又扫过包间或喜或憾的商贾。
他忽然明白这无地名暗标的妙处，它逼得每个人亮出最真实的底气，用银子投票选出最值钱的宝地，既公平，又让利益涨到了极致。
“三日内缴清全款，凭契书领分售文书。”
方尘收起清单，语气里带着笑意，“往后各省生意，还望诸位守规矩，可别砸在乱价串货上。”
浙商老者拱手应道：“大人放心，我等晓得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