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历史小说 > 痞子宰辅 > 第28章 河神印惊现御案,赛文魁暗藏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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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帝的脸色阴晴不定。刘二驴和柳青,一个浑人赌棍,一个落难才女,似乎都卷入了一场横跨雍正朝与当朝、涉及皇家隐秘和河工冤案的巨大漩涡!这“枰铊”…究竟是先帝随手塞给刘二驴的遮羞布?还是…一个埋藏极深、指向惊人真相的钥匙?

他的目光落在桌角纪晓岚那份弹劾江南官员的奏章上,眼中闪过一道寒光。纪晓岚一直在盯着江南!盯着刘二驴!盯着和珅!难道…这老狐狸也嗅到了河工旧案的气息?

“此事…关系重大!疑点重重!”乾隆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柳乘风一案,乃先帝钦定!然朕…亦素闻其中或有隐情!今有‘河神印’重见天日,忠勇伯又自陈与此绝无牵连(刘二驴拼命点头)…此案,需详查!彻查!”他顿了顿,扫了一眼汗如雨下的刘二驴,“至于你!刘二驴!收好你的…‘枰铊’!还有这枚‘定波印’!暂时交由朕保管!”

乾隆收起两枚铁印,如同收起了两颗滚烫的火种。他走到窗边,望着太液池沉静的碧波,眼神深不见底。江南…运河…河工…构陷…柳青…赛文魁…这一切,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而下江南的念头,如同水底的暗流,变得更加汹涌而复杂。不是为了玩乐,而是为了…真相?还是为了掩盖?

他转身,对肃立一旁的心腹太监低声道:“传旨!加派粘杆处得力人手!严密监视柳青!任何接触她的人,事无巨细,一一禀报!再有…纪晓岚那边的动静,也给朕盯紧了!”他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纪晓岚…你想借柳青的事做文章?想掀开这陈年旧案来打击刘二驴和珅?好啊…咱们…江南见分晓!顺便…也该去看看那位…让朕念念不忘的清冷才女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的烧鸽子,在京城权贵圈最隐秘的食客中疯传:“忠勇伯得了个双胞胎铁疙瘩!”“赛文魁的柳青姑娘,竟是前河道总督柳乘风的孙女!”“刘二驴抱着铁块冲撞御驾,疑似牵扯先帝朝河工大案!”“皇上收了那铁疙瘩,脸色铁青!”

自然,也飞入了都察院值房。

纪晓岚捏着烟锅,盯着桌上刚刚收到的、关于刘二驴在养心殿“献印惊驾”的密报,以及更早些时候关于柳青家世调查的飞鸽传书,烟雾缭绕下的眼神锐利如鹰隼隼隼。

“柳乘风…‘定波印’…雍正七年…徐州龙潭口…”他低声自语,每一个词都像冰珠落在玉盘上,“好啊…柳青…刘二驴…和珅…还有…皇上!”他猛地意识到乾隆的态度极其微妙!“收了印?压下未究?反而盯住了柳青和我?呵…看来这潭浑水下面…还真藏着能让皇上也…投鼠忌器的大龙王啊!”

一丝计上心头。既然皇上想亲自下江南搅动这潭水…那他纪晓岚,何不做个添柴拨火的看客?让这水…搅得更浑些!彻底把刘二驴和珅淹死在里头!柳青…这把刺向“秤砣算盘”的利刃,必须磨得更快!

他提笔蘸墨,笔锋却并未落在弹章上,而是写成了一封字迹清雅、言辞恳切的邀请函,交给心腹长随:

“将此函,务必亲手送达苏州城外寒山别院郑板桥处。另,吩咐扬州盐道王学政他们…赛文魁那位柳才女…身世清贵,才情卓绝,却流落风尘,恐有伤江南文脉清誉!需多加关照!可借书画文会雅集之名,请其出面主持…让江南士子,都见见这位能令忠勇伯都‘惊为天人’、敢抱铁块惊圣驾的奇女子!记住,是…‘雅集’!”

苏州,赛文魁大酒楼。

柳青坐在那日抚琴的梳妆台前,铜镜里映着一张清瘦苍白却难掩秀雅的脸庞。自从伯爵府回来,她心如乱麻。刘二驴那幅又浑又怂的模样,不像作假。可祖父的冤屈,“定波印”的下落,刘家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一切依旧迷雾重重。她拿出祖父留下的唯一遗物——一枚用青丝系着的、雕着古朴水波纹的玉佩,指尖冰凉。

门被轻轻叩响。赛文魁老鸨一脸堆笑地进来,手里捧着一份烫金请柬:“柳姑娘大喜!大喜啊!扬州盐政王大人、苏州知府李大人,还有…都察院纪大人的几位门生故旧,联名发帖!要在咱这赛文魁举办‘寒山雅集’!特意点名…请您作为魁首才女,主持书画赏析呢!这可是天大的体面!纪大人门生亲笔的帖子!”她把请柬放在桌上,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惊喜”。

柳青拿起请柬,“寒山雅集”四个字刺入眼帘。雅集?魁首才女?她知道这是纪晓岚的试探,甚至是陷阱。可这更是机会!一个将她推入江南士林视野、将她祖父沉冤昭告天下的机会!一个在万众瞩目下,质问那躲在“枰铊”和“金算盘”背后的魑魅魍魉的机会!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眼神由迷惘渐渐变得坚定锐利。她收起玉佩,缓缓起身。赛文魁的花魁闺房,今夜或许就是搅动江南、敲响某些人丧钟的战场!这场由纪晓岚煽风、乾隆投石问路的“寒山雅集”,看似文雅,实则暗藏刀光剑影。而刘二驴此刻还在京城府邸里,对着枰铊的旧缺口发愁,和珅则在江南某处富得流油的盐商私邸里,搂着新纳的小妾,美滋滋地拨拉着他的纯金小算盘,盘算着如何迎接即将南巡的皇帝,再捞一笔“大道至简”的泼天富贵。

京杭大运河的春水涨了又平,乾隆南巡的旨意最终明发天下,圣驾启程的日子定在三月十六。消息一出,江南官场如同烧开的大锅,蒸汽顶得锅盖噗噗直跳。盐帮、漕帮、织造、粮道……各路人马眼冒金光,都知道这是抱龙腿、攀富贵、更要紧的是——刮龙鳞底下金粉的千载良机!

紫禁城里,刘二驴抱着他失而复得的宝贝枰铊(乾隆命人“保管”了几天,终究觉得这黑疙瘩碍眼又烫手,找了个“念其护驾有功”的由头还给了他),美得鼻涕泡都快出来了。下江南!那可是金山银海!他这“歪风观察使”不使劲“听风”,都对不起列祖列宗!

养心殿里,乾隆将南巡沿途采办一应物资的肥差,“顺手”就点了和珅:“和珅,你在江南理过财,熟门熟路。南巡采办之事,朕就交给你了。务必……简朴务实,体察圣心!”他把“简朴务实”四个字咬得略重,眼底却飘过一丝“你懂的”的精光。

和珅扑通跪倒,头磕得砰砰响,声音激动得直颤悠:“奴才叩谢天恩!万死不辞!定将‘大道至简、体恤圣躬’八字刻在心头!让每一分银子都听见算盘珠子的响!看见……看见江南百姓的笑脸!”

出了宫门,和珅脸上那点“圣眷”的激动瞬间被沸腾的贪婪淹没。他掏出那把金光闪闪的嵌宝金算盘,手指如同抽风般在密集的珠子上狂舞,噼啪声响成一片刺耳的金属风暴!

“御舟!十二艘!务必……体面!要包揽运河两岸风光!还要低调!对!船舷包紫檀!内嵌金丝楠!甲板铺波斯绒毯!龙榻必须用南洋沉香整料!还有窗户!要那种外面看是油纸,里面看是琉璃的水晶窗!这叫‘内明外朴’,最合皇上‘大道至简’的圣意!单艘造价……嗯,刨去工部拨付的那点仨瓜俩枣,再让江南盐商‘报效’点儿,摊下来每艘还得贴进去……三十二万两!”算盘珠子啪地一碰,蹦出个令人心颤的数字。他手下几个早已烂熟于心、眼睛放绿光的账房先生立刻在小本上记下:御舟外包“内明外朴”水晶窗差价,三十二万两/艘——材料费。

“行宫!共设七处!要……清幽雅致!又要气派!砖瓦?用官窑特供‘仿古陶砖’,看着像前朝老物,古朴!内里是景德镇‘冰裂釉’垫层,冬暖夏凉!房梁?用硬木外包……呃,防虫蛀的芦苇席!这叫‘外朴内坚’!园林布置更得讲究!名贵花木?不要!栽几棵看着蔫不拉几的树苗就行,显朴素!但树下得埋‘保活金粉’,一颗树苗埋一百两!这叫‘保简护朴’!一处行宫,简朴下来……没八十万两兜不住!”算盘又是一阵狂风暴雨!账本刷刷翻页:行宫古树“简朴”埋根费,八十万两/处——养护费。

“伙食!这才是大头!皇上‘简朴’,当然不能用山珍海味!一律就地时鲜!太湖白鱼?专挑一两斤重的,这叫‘大道至简’,大了叫奢华!鲥鱼?必须按卯时出水装船急运!途中用冰块镇着,冰里掺点……提鲜秘药!这冰耗……按每天融化速度算,一里路十两冰!沿途数百里水路……一天光冰钱就能堆座小山!皇上若问起为何鱼汤如此鲜美?自然是江南水土佳,鱼虾禀天恩!这叫‘天鲜地润,简中至味’!这笔开销嘛……”算盘珠子被拨得火星四溅,“总得……百来万两打底!”账本新开一页:圣驾“简朴”水产物流提鲜费,一百万两——保鲜转运费。

至于随行万把人的吃穿用度、运河纤夫民工的嚼谷工钱……这些“细枝末节”,自然有户部“常规”开支顶着。和珅只管拨动他那把镶金嵌宝的算盘,将无数个“简朴”、“务实”的开支项,像变戏法一样滚雪球般膨胀,最终变作一串串能把他自己金库撑破的惊人数字。一条前所未有的“南巡简朴贪墨链”,如同运河下的暗流,悄无声息地在金算盘珠子的脆响中成形。

江南,金陵驿馆。

窗前站着一个人,披着素色杭绸斗篷,背影瘦峭如鹤。正是奉旨先行一步、督查南巡事宜的纪晓岚。他看着窗外秦淮河上隐隐传来的御舟修筑的号子声,听着随行小吏递上的、关于和珅“简朴采办”的“风闻”,捏着紫砂小壶的手指微微发白。

“内明外朴……外朴内坚……天鲜地润……”纪晓岚咀嚼着这些由和珅首创、已经风靡南巡筹备各衙门的“采办术语”,怒极反笑,嘴角的冷意几乎要结成冰,“好一个和珅!好一个‘大道至简’!把巧取豪夺、中饱私囊包装成体恤圣心的‘简朴’!此等行径,简直……斯文败类!蛀虫之首!”

他眼前仿佛已经看到那几艘造价“三十二万两”的“包金”御舟,看到行宫树下埋着的真金白银,看到运河中每走一里就“融化”掉十两银子的特制冰块……这哪里是简朴?分明是用金山银海堆砌的奢靡!裹着一层粗麻布的奢靡!把朝廷体统、圣上清名都当成了他捞钱的遮羞布!

愤怒如同滚油,煎熬着这位清流领袖的肺腑。弹劾?他手里捏着几份属下搜罗来的零星佐证,但远远不够!这点东西递上去,怕是连和珅那层涂了蜜的油皮都蹭不掉,还会被反咬一口“清流无端构陷实干之臣”!他需要更狠、更直接的杀招!需要一击毙命,让那金算盘散架!让乾隆亲眼看到这“简朴”背后的烂疮!

就在此时,一份从京城加急送来的粘杆处密报悄然递上。纪晓岚展开细看,眼中精光爆射!

“河工案……双印……柳青……”

一个极其大胆、一石多鸟的计划在他脑中电光火石般成型!

三月十六,吉时。

通州码头,龙旗猎猎,金瓜闪耀。乾隆帝圣驾在万众山呼中登上了那艘名为“圣知号”的崭新御舟。御舟果然“大道至简”,通体油光水滑,紫檀嵌线,阳光下透着深沉的贵气。岸上百姓赞叹不已:皇上果然节俭!

刘二驴作为“护驾重臣”,抱着枰铊紧随其后,乐呵呵地摸着船帮:“啧啧!小和真本事!这船,看着不咋地,摸着真厚实!比俺伯爵府的木头墙还硬实!”他对造价完全没概念。

乾隆由贴身大太监李玉搀扶着,踏上铺着厚重波斯毯的甲板,满意地点点头。船舱内更是别有洞天,金丝楠木的清香混合着沉静的幽香沁人心脾。乾隆坐在那把巨大的南洋沉香龙榻上,微微眯眼,确实舒服!他心里清楚这舒服背后的价格绝对不菲,但只要面子上够“简朴”,能糊弄天下悠悠众口,这点花销……值了!

和珅在船队总管的位置上,抱着他的小金算盘,指挥若定。船只一艘接一艘离岸,劈开运河平静的水面。庞大的南巡船队,在春日暖阳下,缓缓驶向富庶与“简朴”的江南。

船行两日,进入山东地界。运河两岸逐渐开阔,河水也愈发平缓。这日午膳,御膳房总管太监哭丧着脸跑进御舱禀报:“万岁爷!出…出事了!”

“何事惊慌?”乾隆正盘着两颗温润的玉球,闭目养神。

“万岁爷赏赐随行大臣及护军、驿卒的……加餐……那批‘天鲜地润’的特级鲱鱼咸鱼……”太监声音都带了哭腔,“从封存坛子里拿出来蒸……蒸到一半……整个御膳舱……炸了!味道……味道冲得跟茅房掉进化粪池里又被点了炮仗一样!十几个御厨都熏吐了!连守在舱口外的粘杆处侍卫都开始翻白眼!眼下那味儿……压不住!顺着风……朝御舟主舱这边飘……飘过来了!万岁爷!龙体要紧!求您移驾……”

“鲱鱼?咸鱼?”乾隆猛地睁开眼,差点把玉球捏碎!想起来了!刘二驴这厮,南巡前特意献了百尾“极品瑞典风味鲱鱼贡品”,说是“体察圣意,大道至简”的外国咸鱼极品!他当时光顾着批折子,随口就点了头让人归置进随行伙食库!这…这味儿……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腐烂海鲜、发酵便溺和剧烈化学品味道的……诡异恶臭,如同具象化的攻击波,先于太监的话飘进了御舱!乾隆只觉得一股无法抵挡的酸腐气从鼻腔直冲天灵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堂堂天子几乎当场就呕了出来!

“刘——二——驴——!!!”乾隆的咆哮声穿透了“圣知号”的紫檀船舷,在整个运河上空回荡,惊起两岸一片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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