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的路灯隔三差五灭着,福兴巷的石板路被雨水泡得泛着青黑。
陈默把电动车停在夜未眠酒吧门口时,手表刚好跳到23:05——比约定时间晚了五分钟,但客户没催,反而在微信里发了定位:在吧台最里侧,穿灰衬衫那个。
他推开门,混合着酒精与香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吧台上的霓虹灯管在头顶晃出七彩光斑,最里侧的卡座里,穿灰衬衫的男人正趴在酒桌上,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代驾订单界面。
陈默走过去拍了拍对方肩膀,男人抬起头,眼睛肿得像两颗桃子,酒气喷得他后退半步:代...代驾?
是,我送您回家。陈默扶住他摇摇晃晃的胳膊,男人的西装外套滑落在地,露出里面皱巴巴的白T恤——典型的应酬喝断片状态。
他半拖半扶着人往外走,经过吧台时,酒保冲他挤了下眼睛:这单不好赚,那家伙刚喝了三瓶威士忌。陈默没接话,把人扶上电动车后座,又解下自己的外套裹住对方腰腹——老城区风大,醉汉最容易失温。
坐稳了。他弯腰调整后座绑带,突然听见巷尾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混着女人的尖叫。
陈默的手指在绑带上顿住,抬头看向声音来源——福兴巷尽头的拐角,三盏路灯全灭了,只有酒吧的霓虹漏过去一点光,照见个穿白大褂的身影被推得踉跄,后背撞在青砖墙。
小美人,白大褂挺衬你啊。染着黄发的混混扯了扯她的衣领,金属手环刮过她锁骨,跟哥几个去吃宵夜,管你喝到天亮。
白大褂女子拼命推他的手,腕骨上的淤青在暗处泛着青:我、我还要赶末班车回医院...
赶什么车?
哥的宝马比公交快。另一个混混从背后环住她腰,她膝盖一弯往下坠,白大褂下摆掀起,露出沾着血渍的护士鞋——看来刚下夜班。
陈默的瞳孔缩了缩,他把醉汉扶到旁边的石凳上,用电动车锁把人固定住,动作快得像在处理紧急手术。
放手。他的声音混着风灌进巷尾,三个混混同时转头。
黄发混混松开手,摇摇晃晃走过来,酒气比刚才的客户更冲:哪来的代驾狗?
管闲事?他抬手要推陈默胸口,手腕却被铁钳似的手指攥住——陈默的拇指压在他桡骨神经上,黄发混混疼得咧嘴,另一只手去摸后腰的弹簧刀。
阿飞哥!最年轻的混混喊了一嗓子,陈默已经侧过身,抬脚踹在黄发混混膝盖窝。咔的一声脆响,那混混直接跪了,弹簧刀当啷掉在地上。
另一个染绿毛的抄起路边的啤酒瓶砸过来,陈默偏头躲过,反手肘击砸在他胃部——这是当年陈氏保镖队长教的,专门对付酒后撒疯的混子,疼得人直不起腰却伤不到内脏。
跑!绿毛捂着肚子喊,两个小喽啰连滚带爬往巷口跑。
陈默弯腰捡起弹簧刀,咔地合上收进裤袋,转身看向缩在墙根的女子。
她的白大褂被扯得歪到肩头,露出锁骨处淡青的咬痕,发梢沾着墙灰,却还攥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两盒胃药,标签上印着市立医院。
你没事吧?陈默伸出手。
女子抬头,路灯突然滋啦一声亮了,暖黄的光落在她脸上——杏眼微肿,鼻尖泛着红,睫毛上还挂着刚才挣扎时溅的泪。
她盯着陈默的手看了两秒,才把自己的手放上去。
指尖凉得像冰,陈默一怔,想起母亲当年在暴雨里背他去医院时,也是这样的温度。
谢...谢谢。她声音发颤,踉跄着站起来,塑料袋里的胃药盒子发出沙沙响,我是市立医院的实习医生,苏柔。
陈默,代驾。他松开手,后退半步拉开距离。
苏柔低头整理白大褂,这才发现他工牌在路灯下闪着光——星辰代驾的logo,名字那一栏确实写着陈默。
她摸了摸自己腕上的淤青,又看了看他刚才制住混混的手——骨节分明,指根有薄茧,不像是常年握方向盘的样子。
叮——
电动车的提示音响了,是醉汉的手机在响。
陈默走过去解开锁,醉汉迷迷糊糊抓着他袖子:兄弟...我家在...在福兴巷17号,老房子...门口有棵老槐树...
我知道。陈默把人重新扶上电动车,转身要走,身后突然传来嗤笑:陈大少爷这是转行了?
代驾兼职保镖?
王胖子摇摇晃晃从酒吧里走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大学同学。
他啤酒肚把衬衫撑得紧绷,领带歪在锁骨处,脸上的笑带着酒气:当年在学校,你连篮球赛都不肯打,现在倒会英雄救美了?
陈默的手在电动车把上顿住。
王胖子是他大学室友,当年总说陈默你家肯定有矿,不然怎么总穿旧衣服还不打工,后来知道他真的住在彩虹小区302,又开始说我就知道你没本事。
此刻他盯着陈默的工牌,眼神像淬了酒的针:怎么,被家里赶出来了?
需要我给你介绍工作?
我现在可是金腾贸易的部门主管——
不用。陈默打断他,声音比巷风还冷。
苏柔站在路灯下,看着王胖子涨红的脸,又看陈默的背影——他的电动车后座上瘫着醉汉,工牌在风里晃,可脊梁挺得比老槐树还直。
你牛什么?王胖子往前跨了一步,被同学拉住,喝多了,喝多了......
陈默没再说话,拧动电动车油门。
夜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后腰处一道淡白的疤痕——那是十二岁那年,为了保护母亲不被追债的人砍到,替她挡的刀。
苏柔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摸了摸自己腕上的淤青,又看了看塑料袋里的胃药——那是给父亲买的,他胃出血住院,她值完大夜班又跑了三家药店才买到。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护士长的消息:苏柔,你爸的住院费还差五千,明天再交不上......
她攥紧塑料袋,转身往巷口走。
路过刚才混混闹事的地方,地上还躺着半瓶没喝完的啤酒,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苏柔低头避开,却瞥见墙根有个黑色皮夹——捡起来翻开,里面有张代驾工牌,名字是陈默,还有张泛黄的照片:小男孩抱着个穿旗袍的女人,背景是座欧式别墅,门楣上刻着陈宅两个字。
她愣了愣,把皮夹塞进白大褂口袋。
夜风卷着槐花香吹过来,她突然想起陈默刚才制住混混的动作——干净利落,像受过专业训练;想起他后颈那颗红痣,在路灯下像滴凝固的血;想起他说夜路走多了不安全时,眼底有团暗火,烧得比酒吧的霓虹灯还烈。
电动车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苏柔摸了摸口袋里的皮夹,加快脚步往公交站走。
老城区的夜更深了,可她突然觉得,这条路好像没那么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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