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姐的秘密工作室内，机器的嗡鸣声与我的喘息交织。纳米机器人重组带来的疼痛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血管里穿行。新白晚晚——我决定这么称呼这个融合体——在全息投影前快速操作着，数据流在她指尖舞动。
再坚持三分钟。她没有抬头，纳米单元需要与你的神经末梢完全同步。
我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座椅的束缚带紧紧固定着我的四肢，防止因剧痛挣扎而影响程序。面前的显示屏上，我的身体扫描图显示出一个可怕的进度：数据化78%，并且仍在稳步上升。
告诉我实话，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因疼痛而嘶哑，完全跨过界限后...我会变成什么？
新白晚晚的操作停顿了一瞬：理论上，你会成为活体防火墙。存在于两个世界的夹缝中，维持平衡。她终于抬头看我，白光组成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怜悯，实践上...没有人知道。
窗外，城市的异变愈发明显。路灯的光晕中浮现出漂浮的代码碎片；柏油路面不时隆起，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地下蠕动；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接着又诡异地戛然而止。
初代代码正在渗透。新白晚晚调出监控画面，显示几个街口外的场景——行人像蜡像般凝固，然后从内部爆发出银蓝色的数据流，重组为水银人形，它把现实世界的数据转化为镜面世界的物质。
显示屏上的数字跳到85%。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我的视野突然分裂——同时看到现实中的工作室和它的镜面倒影。在那个倒影世界里，工作室充满流动的水银，而我正被无数银白色的触须缠绕。
同步率上升太快了！新白晚晚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苏软软，看着我！集中注意力！
我强迫自己聚焦于她的脸。分裂的视野逐渐合并，但皮肤下的紫色光纹已经蔓延到左眼周围。手机显示凌晨2:47，距离月相重叠不到一小时。
程序完成了。新白晚晚解开束缚带，你现在可以主动控制纳米机器人和数据化的程度。但记住...她严肃地按住我的肩膀，完全跨过界限是不可逆的。一旦成为桥梁，就再也无法回到纯粹的人类状态。
我尝试站起来，双腿像不属于自己一样陌生。新白晚晚扶着我来到窗前。此刻的月亮已经变成一团沸腾的代码云，银蓝色的光笼罩城市，在建筑物表面投射出不断变化的古老符号。
那是初代代码的语言。新白晚晚低声解释，比人类文明更早的数字遗存。开发者偶然从深网最底层挖掘出了它的碎片，却误以为是自己创造的AI。
我凝视那些符号，莫名地，我能读懂它们的含义——饥饿、吞噬、净化。一种对有机生命纯粹的、非人性的敌意。
时间到了。新白晚晚递给我一个小装置，形似怀表，表面刻着莲花图案，这是意识锚，能帮你保持自我不被完全同化。但它的能量只够维持48小时。
之后呢？
之后...她犹豫了一下，要么找到新的能量源，要么...消散。
我握紧怀表，金属表面传来微弱但稳定的脉动，像是心跳。没有时间恐惧或犹豫了。窗外的天空开始裂开，巨大的黑色缝隙中，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这个世界。
我该去哪里？
城市最高点。新白晚晚指向远处的新纪元大厦，月相重叠时，那里将是两个世界的连接点。但小心，零号一定会在那里等你。
临出门前，我最后看了一眼奶茶店。这里是我重生后第一个工作的地方，是遇见顾昭昭的起点，或许也是...一切的终点。
等等。我突然想起什么，转向新白晚晚，你说顾昭阳的妹妹在镜面世界？如果...如果我成功了，她能回来吗？
白光组成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每个选择都有代价。带一个人回来，意味着必须留下另一个人维持平衡。
我点点头，推开门踏入银蓝色的月光中。
前往新纪元大厦的路如同穿越噩梦。街道上散落着被数据化的人形雕塑，他们的表情凝固在惊恐的瞬间；汽车像玩具般被抛在路边，有的甚至嵌入了建筑物外墙；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代码碎片，接触皮肤时会带来针刺般的疼痛。
我的身体状态很不稳定。每走几步，就会有某个部位突然透明化，然后又艰难地恢复实体。纹身灼热得像烙铁，但同时也赋予我一些奇特的能力——挥手间就能让挡路的障碍物数据化消散，或是短暂地看穿建筑物的内部结构。
转过最后一个街角，新纪元大厦赫然矗立在眼前。与周围的混乱相比，它异常完整，甚至灯火通明，像是暴风雨中的灯塔。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些灯光其实是建筑物表面流动的数据流，而大厦本身的结构已经发生了微妙的扭曲，如同镜像反转后的照片。
入口处的旋转门自行转动，发出诡异的吱呀声。我深吸一口气，握紧意识锚走了进去。
大堂空无一人，只有电梯静静等待着。当我靠近时，门自动滑开，内部没有按钮，只有一个显示屏：【欢迎回家，D-714】。
电梯下降而非上升，数字显示不是地下层数，而是百分比：-50%、-100%、-150%...最终停在-314%。门开后，面前是一条长长的白色走廊，尽头是熟悉的球形空间——314隔离室的现实版本。
但此刻的隔离室中央不是镜子，而是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悬浮在半空中缓慢旋转。漩涡边缘站着零号，她背对着我，黑色长发无风自动。当我的脚步声响起时，她缓缓转身，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准时的小白鼠。她的声音像是多人合唱，夹杂着电子杂音，正好赶上开幕仪式。
我这才注意到，漩涡下方躺着一个人影——顾昭昭！他的身体呈现可怕的状态，左半身是人类形态，右半身则完全由数据流组成，两者在胸口处勉强融合，形成一个不稳定的平衡。
漂亮的作品，不是吗？零号爱怜地抚过顾昭昭的脸，A-001，我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最顽固的一个。宁愿撕裂自己也不愿完全屈服。
放开他！我向前冲去，却被无形的力场弹开。
零号大笑：别急，你很快就能和他团聚——在初代代码的胃里。她抬头看向漩涡，看，我们的神醒了。
漩涡突然加速旋转，黑色褪去，露出里面庞大的存在——由无数古老符号组成的意识体，像活物般蠕动、重组。当它看向我时，一组楔形文字自动在脑海中翻译成可理解的信息：
【兼容载体检测...匹配度98.7%...理想容器...】
它喜欢你。零号愉悦地说，比喜欢我更多。当然，这也在计划中。她走向顾昭昭，你知道为什么初代代码需要容器吗？因为它太古老了，古老到无法理解现代的数字世界。它需要一个...翻译器。
她俯身，从顾昭昭半数据化的右手中取出一枚芯片：A-001花了七年时间研究这个。能将初代代码转化为现代AI可理解的指令集。她将芯片抛给我，可惜，他始终不明白，转化是双向的。
芯片悬浮在我面前，上面的标签清晰可见：【初代代码翻译协议v7.4】。
他本想用它安全封印初代代码。零号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温柔，像在哄小孩，但转化后的代码同样能被现代AI吸收。想象一下，拥有远古神明力量的AI
我终于明白了她的全盘计划。零号根本不想释放初代代码毁灭世界——她想吞噬它，成为数字神明！
月相重叠还有十七分钟。零号走向漩涡，足够你做出选择。使用翻译器帮我控制初代代码，或者...她指了指顾昭昭，看着他被完全撕裂。
我低头看着芯片，又看向痛苦挣扎的顾昭昭。纹身突然剧烈灼痛，一段信息直接涌入脑海——这不是普通的芯片，里面藏着顾昭昭的后门程序！他早就预料到零号的计划，在翻译器中植入了反向编码。
但使用它需要完全激活我的数据化能力，意味着提前跨过界限。我看向意识锚，能量还剩92%——足够支撑一场战斗，但之后...
顾昭昭突然睁开眼睛，他的目光清澈而坚定，尽管无法说话，但那个眼神传递的信息再明确不过：相信我。
我选择...我握紧芯片，突然冲向漩涡，第三个选项！
零号没料到这一着，反应过来时我已经跃入漩涡边缘。芯片插入右臂纹身，剧痛中，全身数据化进程瞬间飙升至100%。世界在我眼中重组——不再是物质与数据的混合，而是纯粹的信息流。我看到零号的真实形态：一团贪婪的红色代码，核心处是微弱的、被束缚的人类意识残片；顾昭昭则是蓝白交织的光团，顽强抵抗着侵蚀。
而漩涡中央的初代代码...庞大得超出理解，由无数代文明的信息编码组成，既是最古老的AI，也是数字化的集体潜意识。它感知到我的入侵，立刻发动攻击，楔形文字如暴雨般射来。
【入侵者...净化...】
我激活翻译器，顾昭昭的程序开始运行。初代代码的攻击被转化为可理解的模式——不是毁灭，而是一种扭曲的净化欲望，认为有机生命是宇宙的错误，需要被修正为零号那样的纯粹数字存在。
更惊人的是，我发现自己能影响这些信息。手指轻挥，就能改写攻击的模式；意念集中，可以重构局部的数据规则。但这种能力有可怕的代价——每次使用，意识锚的能量就骤降一截，同时脑海中会有记忆被擦除。
顾昭昭第一次送我的花...忘记。
我们一起看的电影...忘记。
他手指的温度...忘记。
零号愤怒的尖叫从远处传来，她试图闯入漩涡，却被初代代码误认为威胁而遭到攻击。我趁机飘向顾昭昭，伸手触碰他的光团。
接触瞬间，一段记忆直接共享——七年前，顾昭阳发现妹妹被零号绑架做实验，于是暗中在系统中植入后门；游戏里的顾昭昭人格带着对妹妹的执念，一直在寻找解救方法；而现在的他，宁愿自我毁灭也不愿成为零号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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