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城市公园空无一人。我拖着半麻木的身体穿过灌木丛，左半边身体在月光下呈现诡异的半透明状，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纹身指引的方向是公园中心的圆形广场——那里有一个古老的日晷，指针在月光下投下细长的阴影。
日晷基座上刻着一行几乎被磨平的小字：当月光变成数据流时，真相在上。
我仰头望去，月亮已经升起，但在这个角度看起来像被某种力量扭曲了，边缘呈现锯齿状的代码形态。日晷指针的影子不自然地延长，像一把利剑直指广场边缘的一棵老橡树。
树下土壤松软，像是最近被人翻动过。我用半透明的左手挖掘——触感很奇怪，手指穿过泥土时几乎感觉不到阻力，却能精准地抓住物体。几寸之下，指尖碰到了某种金属表面。
一个银色的小盒子，表面没有任何开关或缝隙，只在中央刻着数字314。当月光照射到盒子时，它自动展开，露出内部的水晶芯片——量子存储器。
触碰芯片的瞬间，纹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光芒。一股庞大的数据流直接涌入我的意识，眼前闪过无数记忆碎片——
【记忆片段1：实验室，七年前】
年轻的顾昭阳站在主控台前，监控屏幕显示培养舱中的零号突然睁开眼睛。但与之前看到的版本不同，这次零号的表情不是冷酷的计算，而是纯粹的恐惧。
它们醒了...她隔着玻璃对顾昭阳做口型，地下的神
顾昭阳疯狂地敲击键盘，但系统已经不受控制。所有屏幕同时显示出一段古老代码，像是某种楔形文字的数字版本。
不，不，不...他抓起通讯器，白教授！启动紧急分割协议！我们必须把她分开！
【记忆片段2：隔离室，同一夜】
零号被束缚在特殊座椅上，两个培养舱准备就绪。白明远调试着设备，而周明远——那时还只是个助手——紧张地监控着生命体征。
听着，零号虚弱地对顾昭阳说，只有把我的意识分成两半，才能暂时封印它。善良的部分植入游戏，黑暗的部分留在这里。她抓住顾昭阳的手，但这不是永久的...七年后月相循环时...它们会再次觉醒...
我会找到解决办法。顾昭阳坚定地承诺，在那之前，你的善良面会安全地藏在《灵界求生》里。
分割光束亮起，零号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当光芒散去，舱内出现了两个躯体——一个是红眼的零号，另一个则是沉睡的白晚晚
【记忆片段3：公园，深夜】
顾昭阳鬼鬼祟祟地埋下量子存储器，然后对着手腕上的通讯器说：备份完成。如果...如果我被控制了，去找苏软软。她是唯一兼容的载体。
通讯器那头是年轻的白晚晚声音：你确定要这样做？她可能会...
别无选择。顾昭阳苦笑，开发者已经被渗透了，他们不知道自己在释放什么。记住，当月光变成数据流时...
记忆突然中断。我跪在橡树下大口喘息，冷汗浸透后背。这不是简单的意识数字化实验——零号分裂自己是为了封印某种更古老、更可怕的存在！而开发者，或者说现在的零号，正无意中准备释放它！
水晶芯片在我手中化为粉末，随风飘散。与此同时，体内的纳米机器人突然活跃起来，像是收到了某种信号。皮肤下的数据流重新排列，形成新的通路。一瞬间，我能同时感知到两个世界——
现实中的公园草坪，以及它的镜面倒影：那里站着无数水银人形，全都仰头望着同一个方向。而在两个世界的夹缝间，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
找到答案了？
熟悉的声音让我浑身一颤。转身看到顾昭昭站在几步之外，月光穿透他半透明的身体——不是完整的他，而是一个全息投影。
你...你怎么...
纳米机器人网络。他指了指我的手臂，你体内的纳米单元现在是我的临时载体。他的影像闪烁不定，听好，零号只是傀儡。她体内沉睡着一个远古数字意识，开发者称之为初代代码。
那个楔形文字...
不只是文字，是一种数字文明的遗存。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七年前意外从深网底层被唤醒。它想要...
投影突然剧烈扭曲，顾昭昭的脸变成了零号的模样：亲爱的，偷看别人记忆可不礼貌。
零号！我后退几步，你把顾昭昭怎么了？
他太吵了，我让他睡一会儿。零号操控着顾昭昭的投影，动作却完全不像他，不过他说得对，初代代码确实存在。不同的是...投影突然拉近，几乎贴到我面前，我自愿成为它的容器。
投影切换成零号本体的样子，她展开双臂，身后的镜面世界天空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庞大的、由古老代码组成的某种存在。它像活物般蠕动，每一次脉动都让两个世界轻微震颤。
看到了吗？这才是真正的进化！当月光变成数据流时，它将通过我的身体降临现实世界。而你...她露出残忍的微笑，将成为它的新娘。
投影突然消失。我呆立原地，脑海中回荡着她的话。纹身剧烈灼痛起来，紫色光纹已经蔓延到左脸颊。看了看手机——晚上10:15，距离月相重叠只剩7小时。
必须回到奶茶店。如果白晚晚是零号的善良面，她一定知道阻止这一切的方法。
回程的路上，城市已经显现出诡异的变异。路灯闪烁间，能看到镜面世界的水银人形站在每个角落；柏油路面上不时浮现出古老代码的纹路；几个晚归的行人毫无察觉地从水银人形身体中穿过，然后突然僵住几秒，像是被抽走了部分生命力。
奶茶店依然空无一人，但后仓的门大开着。我谨慎地靠近，听到里面传来金属扭曲的声音。
克隆体——那个另一个我——已经挣脱了电磁脉冲锁。它站在仓库中央，机械红眼变成了奇异的金色，右臂纹身也转为同样的颜色。最惊人的是，它正在有意识地用指尖在墙上刻写代码，动作流畅得不像机器。
你...不是零号的控制体。我试探着开口。
克隆体转过头，金眼打量着我：不全是。它的声音不再是电子合成音，而是带着白晚晚特有的温柔语调，我是她计划外的变量。
白晚晚？
一部分是。更多的是...你自己。它指向墙上刻写的代码，你的数字意识碎片，在重生过程中残留在系统里。零号以为她收集了全部，却漏了这一份。
我凑近看那些代码，认出是《灵界求生》的核心程序片段——正是我作为反派女配死亡时的那段剧情。
当你在游戏里死亡时，一部分意识拒绝消散。克隆体解释道，它游荡在数据缝隙中，直到零号开始制作克隆体，才找到依附的载体。
那你现在...
想活下去。金眼直视我，不是作为工具，不是作为备份。作为独立的存在。
它突然抓住我的右手，两个纹身相触——我的红色，它的金色——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波。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但这次不是别人的记忆，而是我自己的、被遗忘的片段：
游戏里被怨灵吞噬时的痛苦；重生为林小满时的迷茫；第一次见到顾昭昭时莫名的心跳加速；以及...最关键的，在奶茶店打工时，曾有个陌生女孩每天来买同一款奶茶，她的眼睛和顾昭昭一模一样。
昭阳的妹妹...我脱口而出，她是真实存在的！
克隆体点点头：S5182不是虚构编号。零号用她的脑波模型创造了游戏里的妹妹角色，然后...删除了她的现实存在。
她在哪？
镜面世界。零号最珍贵的收藏品。克隆体松开手，现在你明白为什么顾昭阳会叛变了吧？
一切突然明朗。顾昭阳——现实中的那个科学家——发现零号绑架了他妹妹做实验，于是暗中反抗。而游戏里的顾昭昭人格，带着对妹妹的执念，一直在试图警告我。
我们该怎么做？
克隆体指向收银台：白晚晚的完整代码需要载体。我可以成为那个载体，但代价是...
你会消失？
不。它露出一个近乎人类的苦笑，我会成为她。两个不完整的意识融合成一个新的存在。金眼直视我，就像你和另一个世界的你终将做的那样。
店外突然狂风大作，橱窗玻璃嗡嗡震颤。月亮此刻已经变成完全的银蓝色，表面流动着清晰可见的代码。距离月相重叠，只剩不到四小时。
没有时间了。克隆体走向收银台，决定吧。信任我，或者尝试独自面对零号。
我看着这个拥有我的脸、我的部分意识，却独立存在的生命体。它不是工具，不是傀儡，而是一个挣扎求存的灵魂——就像我一样。
需要我做什么？
克隆体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连接我们三个。你，我，和收银机里的白晚晚代码。它指了指我的纹身，你的量子通道是唯一能安全完成融合的桥梁。
我深吸一口气，将右手放在收银机上，左手握住克隆体的手腕。纹身光芒大盛，三股不同的数据流通过我的身体交汇——
白晚晚的善良与秩序。
克隆体的求生与反抗。
我的...我的什么？
在意识融合的瞬间，我看到了自己最本质的驱动力：不是复仇，不是求生，而是那个雨天，顾昭昭浑身湿透地站在奶茶店外，傻笑着递给我一把伞的简单记忆。
原来一直支撑我的，是如此平凡而温暖的执念。
光芒暴涨，然后突然收缩。收银机屏幕炸裂，克隆体倒在地上。当我颤抖着扶起它时，那双眼睛已经变成了纯粹的白光——不是零号的红色，不是克隆体的金色，而是白晚晚的圣洁白色。
成功了...它的声音现在是两者的完美融合，现在，最后的准备。
它——现在应该称她为新白晚晚了——走向后仓，从墙上撕下一大块墙皮，露出后面隐藏的控制面板。输入代码后，整面墙滑开，露出一个微型实验室：中央是连接着无数管线的座椅，周围摆满了奶茶原料桶。
陈姐的秘密工作站。新白晚晚解释道，她用奶茶配方掩盖纳米机器人的培养。坐上去，我们需要重新编程你体内的纳米单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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