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人之间激烈的辩论陷入了短暂的僵局之后，神圣王殿之内，只剩下一种几乎能将光线都凝固的沉寂。
时间与空间都仿佛被这股无形的压力冻结。
王座之下的鹤熙，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她切断了所有对外的感知，将意识沉入最深邃的计算核心。
无数种可能性，无数种未来的走向，在她脑海中以超越光速的速度疯狂推演。
最终，所有的推演都指向了一条唯一的、充满了荆棘与牺牲的道路。
她猛然睁开双眼。
她深吸了一口气。
那口气息仿佛抽空了周遭所有的温度，殿堂的空气变得冰冷刺骨，带着某种艰难的、孤注一掷的决然。
她做出了决定。
“既然你已经执意要赌，凯莎，我有一个能够将这场豪赌的风险降到最低的最终方案。”
她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每一个音节都无比清晰。
每一个字都像是坚冰碎裂，回荡在空旷的殿堂。
王座之上，凯莎那始终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终于闪过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
那是一种棋手看到对手走出预料之外棋步的兴趣。
她知道，只要鹤熙开始主动提出解决方案，那就意味着事情有了可以商量的转机。
“一旦我们能从那位主宰林凡的手中，获取到他最核心的、关于虫群的基因样本。”
鹤熙的语气变得异常严肃。
她抬起头，目光笔直地刺向自己的女王与挚友，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份量。
“我希望由你，或者由我，亲自来领导这项充满了禁忌意味的研究项目。”
她停顿了一下。
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王座上凯莎威严的身影，目光灼灼，仿佛要将对方的灵魂看穿。
“并且……”
“由我，作为整个天使文明的第一个‘融合体’，亲自进行天使神体与虫群基因的融合实验。”
这句话的分量，沉重到足以让空间都产生细微的扭曲。
空气中传来一阵阵低沉的嗡鸣。
“只有通过最直接的亲身体验，我们才能得到最真实、最可靠、也最无法被篡改的实验数据。”
这番话，与其说是一个解决方案，不如说是一种充满了牺牲意味的、以退为进的最终试探。
鹤熙将自己作为最昂贵的筹码，毫不犹豫地推到了牌桌的正中央。
她要看看凯莎，究竟会如何选择。
她要看看在凯莎的心中，是她们之间数万年的情谊更重，还是那虚无缥缈的“无限进化”更重。
然而，凯莎在听完了鹤熙的这番话之后，脸上却并未流露出鹤熙预想中的任何一丝动容或犹豫。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鹤熙。
她的目光不再是看挚友，也不是看未来的王，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充满了瑕疵却又拥有无限潜力的艺术品。
许久，凯莎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鹤熙。”
她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充满了绝对智慧的微笑。
那笑容里，却看不到丝毫的暖意，只有冰冷的、洞悉一切的算计。
“第一个融合体，不应该是你，更不应该是我。”
“我们是引导者，是棋手，不能在棋局刚开始的时候，就轻易地将自己变成棋盘上的棋子。”
她看着鹤熙那瞬间浮现出错愕的脸庞，缓缓地说出了那个足以让后者当场勃然大怒的定义。
那个定义，带着女王不容抗拒的意志。
那个定义，也带着对一位顶尖科学家最深重的、近乎侮辱的践踏。
“你应该亲自去领导这个伟大的项目，鹤熙。”
凯莎的声音变得轻柔。
那声音却又像无形的锁链，一环一环地、冰冷地套向鹤熙的灵魂。
“并且，由你，我们天使文明的首席科学家，作为这次融合实验的第一个……”
她刻意拉长了语调，眼神中带着一种残忍的欣赏，注视着鹤熙脸上血色褪尽的表情。
“也是最重要的……”
“实验品。”
最后三个字，如同三柄淬了剧毒的冰锥。
它们无声无息，却又狠狠地、精准地刺入了鹤熙的心脏。
“你说什么？！”
轰——！
鹤熙瞬间从座位上猛地站了起来。
一股强大到足以让整个神圣王殿都为之震颤的能量波动，如同决堤的洪流，从她身上逸散而出。
她脚下的神圣金属地面，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一道道刺眼的裂痕以她的双脚为中心，疯狂蔓延。
周围的光线，因为这股突如其来的庞大能量而发生了剧烈的扭曲，碎裂成无数斑斓的光斑。
这显示出她内心此刻的极度愤怒。
一种被最信任的人，从背后捅了一刀的、无法抑制的狂怒。
“凯莎！”
她的声音不再冰冷，而是燃烧着足以焚尽一切的火焰。
“你已经因为追求所谓的进化而变得疯狂和不择手段了吗？！”
鹤熙死死地盯着王座上的那个身影。
那曾是她最敬爱的女王。
那曾是她最亲密的挚友。
此刻，那个身影却显得如此陌生，如此可怕。
她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无法被撼动的万年寒冰，充满了绝对的意志与不容侵犯的尊严。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我是天使文明的首席科学家，是研究者，是引导者！”
“我绝不会！”
她的声音在颤抖，那是愤怒到极致的颤抖。
“也绝不允许自己！”
“变成一个连最终后果都无法预知的‘生物怪物’！”
那四个字，几乎是从她的牙缝中一个一个挤出来的。
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无尽的厌恶，带着冰冷的决绝。
“这是我作为一名顶尖科学家的、最后的底线！”
整个神圣王殿的气氛，在这一刻降至了绝对的冰点。
那股狂暴的能量波动缓缓平息。
殿堂内却留下了一片死寂的、充满了裂痕的真空。
鹤熙的愤怒与拒绝，不再是无形的墙。
它化作了一道清晰可见的、横亘在两位女王之间的巨大鸿沟。
一道由理性和尊严筑成的、永远无法被逾越的天堑。
它狠狠地斩断了凯莎那条充满了豪赌意味的、通往疯狂进化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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