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续办妥,一机厂后勤科派了一位姓黄的干事,专门负责安顿赵东来。
一路上,这位黄干事满面春风,态度热情得近乎谄媚。
“小赵,你可真是咱们厂的大红人啊!”
黄干事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羡慕。
“我可听说了,王总工为了要你,直接跟人事科拍了桌子,说你这样的技术人才是咱们一机厂的未来!前途无量,真是前途无量啊!”
“黄哥您太客气了,我就是个新人,以后还得您多多关照。”
赵东来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熟练地递了过去。
这一个小小的动作,让黄干事的笑容更加真切了几分。
他接过烟,美滋滋地点上,深深吸了一口,话匣子彻底打开了。
“哎,小赵你这话说得就敞亮!以后有什么修修补补的杂事,直接来后勤科找我老黄,保证给你办得妥妥帖帖的!”
他吐出一口烟圈,指了指前面那条灰扑扑的胡同。
“你分到的那个院子,叫南锣鼓巷95号,是我们厂资格最老的一批宿舍区。里面住的,基本都是咱们厂的老职工,拖家带口的,人多,也热闹。”
黄干事话锋一转,声音又压低了些,带着几分过来人的告诫。
“不过啊,人一多,心眼就多,是非也就多。针头线脑的小事儿,都能吵翻天。你一个没结婚的年轻技术员住进去,那就是唐僧肉,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凡事啊,多留个心眼,别被人当枪使了。”
“谢谢黄哥提醒,我记下了。”
赵东来点点头,眼神平静无波。
这些情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说话间,两人已经拐进了那条熟悉的胡同,来到了95号院的大门口。
朱红色的木门斑驳陆离,门楣上方的砖雕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还没等踏进门槛,一股混杂着各种声音的热浪就扑面而来。
“瞧见没有?牡丹牌!六个晶体管的!拧开就能听见首都的声音,那叫一个清晰!我这还是托了放映队的关系才搞到的票,一般人你有钱都买不着!”
只见许大茂正站在院子中央,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地摆弄着一台崭新的半导体收音机,唾沫星子横飞,正对着几个邻居吹嘘。
他的声音尖利,充满了炫耀的快感。
不远处,一个身材高大、穿着白色汗衫的青年,正拎着他那标志性的搪瓷饭盒,跟一个身材窈窕、面容俏丽的少妇说着什么。
那青年正是傻柱。
那少妇手里纳着鞋底,针线翻飞,却被傻柱几句话逗得眉眼弯弯,咯咯直笑,正是风华正茂的秦淮茹。
她的笑声清脆,像一串银铃,却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钩子,挠得人心痒。
而在院子的另一头,靠近东厢房的屋檐下,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文绉绉的中年人,正蹲在地上。
他面前放着一个小算盘,手指在算珠上翻飞,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
他一边紧盯着院子中央的热闹,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算计着什么。
这人,正是三大爷阎埠贵。
人生百态,鸡毛蒜皮,贪嗔痴念,在这个小小的四合院里,被浓缩成了一幅活色生香的浮世绘。
“咳,就是这儿了。”
黄干事领着赵东来,目不斜视地穿过正在上演着人间喜剧的前院,来到了相对安静的中院。
院里众人的目光,都被这个穿着崭新干部服的陌生年轻人吸引了过来。
许大茂的吹嘘声小了下去,眼神里带着审视。
秦淮茹的笑声也停了,好奇地打量着他。
只有三大爷,算盘声微微一顿,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迅速评估着这个新来者的价值。
“小赵,你就住这间耳房。”
黄干事指着中院西侧一间门窗还算齐整的小屋,从兜里掏出一把带着铁锈的钥匙,交到了赵东来手上。
钥匙冰冷,沉甸甸的,像是一份责任。
“以后有什么事,就去后勤科找我。”
“好的,麻烦您了黄哥。”
送走了黄干事,赵东来并没有立刻进屋。
他站在院子中央,成了新的视线焦点。
他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充满了探究、好奇、审视,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
他听着前院传来的争吵声、吹牛声,还有耳边三大爷那若有若无的打算盘声,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这笑容,不是轻蔑,也不是挑衅,而是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
他缓步走到自己那间耳房的门前,将那把古旧的钥匙插进了锁孔。
钥匙转动,发出干涩的摩擦声。
“咔哒。”
锁开了。
他推开门。
“吱呀——”
一声悠长的呻吟,仿佛一个沉睡的时代被惊醒。
他一步踏了进去。
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却仿佛踏入了未来几十年的是非之地,踏入了这场风暴的中心。
他知道,从今天起,这四合院里的家长里短,爱恨情仇,这出精彩大戏的剧本,该由他来执笔改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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