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从廊檐斜斜地洒下来,落在陈轩的肩头,像是撒了把碎金。他跟着康熙一路往乾清宫去,心里却像被猫抓了似的,七上八下。
方才那一幕,太后的眼神冷得像腊月里的井水,建宁的眼泪烫得像滚水,还有康熙那句“宫里头的事,最忌讳的就是……情”,句句都像钉子一样,扎在他心头。
“皇上,不知这次差事是?”他一边走一边试探。
康熙脚步未停,淡淡道:“鳌拜余党最近有些动静,朕让你查一查他们暗中联络的渠道。”
陈轩心头一震,这差事听着寻常,实则凶险万分。鳌拜虽倒,但余党盘根错节,若真查出什么,怕是连骨头都剩不下。
他刚想应声,眼角余光却瞥见几个陌生的宫人,正站在偏殿的影子里低声交谈。其中一人抬眼看了他一眼,目光阴冷,像是毒蛇吐信。
陈轩心头一紧,脚步没停,面上却不动声色。
“知道了,臣这就去办。”
康熙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办事,朕放心。”
陈轩应声退下,转身往御书房去,心里却已翻江倒海。
——太后那边,怕是已经动了杀心。
他一边走一边盘算,若太后真要动手,必不会明着来。宫中规矩森严,一个太监若与公主有私,轻则杖毙,重则凌迟。他虽得康熙信任,可太后若真铁了心,康熙也未必护得住他。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袖中那把小刀。那是御作坊老匠人送他的,说是削竹片最顺手。他当时笑说:“这玩意儿防身都嫌钝。”老匠人却道:“钝的刀,杀人才不惊。”
他现在倒希望这刀真能派上用场。
御花园的花开了,白的、粉的、红的,一片片铺在草地上,像是谁打翻了一盒胭脂。
建宁公主提着裙摆走在前头,发间别着一朵梅花,是清晨从暖房里刚摘的,用锦帕包着放在怀里,走一步,香一步。
“你瞧,这株花开得多好。”她回过头,笑眼弯弯,“我让宫女们每日都来浇水,就等着你来赏。”
陈轩站在她身后,望着她裙裾飞扬的模样,心里却沉甸甸的。
他知道,这园子里,未必安全。
“是挺好看。”他笑着应和,“不过比起公主来,还是差了点。”
建宁噗嗤一笑,转过身来,伸手将一朵花别在他衣襟上。
“你这张嘴啊,真能哄人。”
陈轩低头看着那朵花,花瓣还带着露水,映着阳光,亮晶晶的。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奶奶说过,花别在衣襟上,是要人记住这天的。
可今天这天,未必能记住。
“公主……”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怎么了?”建宁察觉他神色不对,拉住他的手,“你是不是累了?”
“没事。”他勉强一笑,“只是觉得这园子里,有点冷。”
建宁“哼”了一声:“冷?我倒觉得暖和得很。”
她忽然凑近他耳边,声音轻得像羽毛:“你若是觉得冷,不如靠我近些。”
陈轩心头一颤,刚要说话,眼角却瞥见花丛后闪过一道黑影。
他猛地回头,却只看到一片摇曳的枝叶。
“怎么了?”建宁也察觉到他的异样。
“没什么。”他强作镇定,“只是风有点大。”
建宁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拉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陈轩却不敢再放松,目光在四周游移,耳朵也竖得老高。
他知道,太后若真要动手,不会挑乾清宫这样的地方。这种僻静的御花园,才是下手的好时机。
夜色渐浓,灯笼一盏盏亮起,映得御花园像浸在蜜糖里。
建宁靠在亭子里,托着下巴看陈轩。
“你今天怪怪的。”她嘟着嘴,“是不是我母后说了你什么?”
“没有。”陈轩笑着摇头,“我只是觉得今晚的花,比白天更香。”
“真的?”建宁眼睛一亮,“那你闻闻,我身上有没有花香?”
她凑过来,发丝扫过他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梅香。
陈轩却笑不出来。
他看到远处的假山后,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动作极快,像是猫。
“公主。”他轻轻推开她,“我有点事,得先走。”
“什么?”建宁一愣,“你才来多久?”
“是皇上那边有急事。”他一边说一边往后退,“我得赶紧去回话。”
建宁皱眉:“那你晚上还来吗?”
“今晚……恐怕不行。”他苦笑,“我得盯着那边的线索。”
“那你明早来?”她不死心地追问。
“明早……我尽量。”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快步离去,脚步急促,像是怕她再问什么。
建宁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低头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忽然意识到,陈轩走的时候,连手都没牵。
陈轩一路快步往宫墙方向走,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
太后那边,怕是已经下了死令。
而鳌拜余党,也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得先下手为强。
他拐进一条偏僻的小径,四下无人,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他停下脚步,低声道:“跟了我一路,不累吗?”
黑暗中,一个人影缓缓走出。
是个陌生的太监,年纪不大,眼神却冷得像刀。
“陈公公,太后娘娘请您去一趟。”
陈轩笑了:“太后娘娘?她这么客气?”
那太监不答,只是一步步逼近。
陈轩慢慢后退,手已摸向袖中那把钝刀。
他心里清楚,今晚这一关,怕是不好过了。
月光洒在御花园的池水上,映出一圈圈涟漪。
建宁坐在亭子里,手里还握着一朵梅花。
她忽然站起身,望向陈轩离开的方向。
“不对劲。”她喃喃自语,“他今天,太反常了。”
她转身就往宫墙方向跑去,脚步轻快,像一只扑火的蝶。
陈轩的刀,终于出鞘。
刀光一闪,映出那太监脸上的一抹冷笑。**他挥刀干脆利落,血溅出的瞬间几乎无声,仿佛夜色早已将杀意吞没。下一刻,血光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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