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捏着染血的信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血字在月光下渗出的红水，顺着他掌心的纹路蜿蜒，像条血色小蛇。
苏清雪的冰灵圣体在身侧泛起淡淡寒霜，将那股妖异的血气隔绝在外，却隔不断他识海里翻涌的魔识——那是自被污蔑偷取玄青秘典以来，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躁动，像是被某种熟悉的力量唤醒。
阿渊？叶灵韵的声音带着颤音，她攥着他衣角的手在发抖，指腹还沾着方才替他包扎伤口时留下的药渍。
少女的发尾被夜风吹得扫过他手背，像片温热的小叶子，那信上写了什么？
林渊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洞外——莫轻语还保持着抱披风的姿势，篝火映得她眼眶发红，裙摆已经焦了一角都没察觉。
这傻丫头，总把别人的事看得比自己重。
他突然想起被玄青门逐出师门那日，也是这丫头偷偷塞给他半块桂花糕，说师兄，吃甜的就不会太苦了。
楚雨柔。他开口时声音哑得厉害，她叫我...夜玄。
苏清雪的睫毛猛地一颤，冰灵圣体的寒霜突然凝结成细针，叮地扎在洞壁上。
这位向来冷若冰霜的圣女，此刻眼底翻涌着林渊从未见过的情绪：夜玄是三千年前魔帝的名号，玄青门典籍里说他屠了十七座正道山门，最后被六位仙尊联手镇压。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腰间的冰魄剑，你...和他有关？
林渊没有回答。
他望着洞外血月，那轮红月正缓缓爬过山尖，月光落在他颈间的玄铁令上，夜字红纹烫得他皮肤发红——这是他被逐出师门时，在杂物房最深处的朽木箱里找到的，当时以为是哪个前辈遗落的旧物，此刻却像活了过来。
你们先睡。他突然转身，将信笺塞进贴身衣襟，我去林子里转转。
叶灵韵刚要跟上，被苏清雪轻轻拦住。
圣女望着他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冰魄剑的寒光映着她微抿的唇：他需要独自理清头绪。她转头对莫轻语道，把火添上，别让灵韵着凉。
林渊走到离山洞百丈外的老槐树下，背靠着粗糙的树皮缓缓坐下。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时，他正盯着自己掌心的血渍发呆——那抹红与玄铁令的红纹连成一线，像条看不见的锁链。
【叮！
检测到宿主接触血月教密信，系统商城限时开放魔帝传承碎片】
淡蓝色的系统面板浮现在眼前，最顶端的黑金色图标正散发着诡谲的光。
林渊盯着标价1500逆命点数，喉结滚动。
上回在灵药谷触发幻境时，他用300点数换过半块碎片，当时只看到断戟、血雾和一句莫要重蹈覆辙，此刻这枚碎片的气息却更清晰，像块磁铁在吸他的魂魄。
兑换。他咬着牙，逆命点数瞬间清零。
系统提示音未落，眼前的老槐树、血月、山林突然扭曲成黑色漩涡，他栽进一片血色里。
再睁眼时，他站在尸山血海间。
风里飘着浓烈的血腥味，远处有焦黑的断戟插在地上，戟尖还滴着血。
前方站着个黑袍男子，背对着他，发尾用血色缎带束着——那轮廓，与他在玄青门演武场的铜镜里见过的自己，分毫不差。
你终于来了。男子转身，眼底是林渊从未见过的冷冽，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温柔，我等你千年。
林渊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无数画面像潮水般涌来：他持着那柄断戟，在仙魔大战中斩落七位化神修士；他跪在血月山巅，看着最信任的左使将匕首捅进他心口；他最后一眼望见的，是玄青门初代掌门手持诛魔剑，剑尖还滴着他的血
我是夜玄。黑袍男子的声音像来自九幽，而你，是我的转世。
不。林渊后退半步，撞在一具冰冷的尸体上。
他这才发现，脚下的尸山全是玄青门弟子的模样，甚至有张脸与他被逐出师门那日，朝他扔烂菜的外门弟子一模一样，我是林渊，玄青门的林渊！
你当然可以是林渊。夜玄轻笑，抬手召来那柄断戟。
戟尖划过他掌心，鲜血滴在地上，开出黑色曼陀罗，但你要记住——那些骂你是魔的人，当年也这样骂过我；那些说你该碎尸万段的人，当年举着我的头颅邀功；那些现在缩在正道壳子里装清高的...当年可是抢着喝我的血。
林渊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被柳如烟污蔑那日，她哭着扑进长老怀里，说渊师弟定是被魔修迷惑了；想起大长老甩来的逐徒令，墨迹未干就被他踩在脚下；想起叶灵韵在乱葬岗找到遍体鳞伤的他时，哭着说阿渊，我信你。
所以你要怎么做？夜玄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像在问自己，又像在问林渊，是继续当他们眼里的弃徒林渊，还是...做回让他们胆寒的魔帝夜玄？
林渊望着夜玄身后翻涌的血雾。
那里有他被玄青门追杀时留下的血痕，有叶灵韵为他熬药时被烫红的手腕，有苏清雪替他挡下致命一击时，冰魄剑上崩裂的缺口。
我要做林渊。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但这个林渊，要让所有踩过我的、骗我的、说我是魔的——他盯着夜玄的眼睛，一字一顿，都跪在我脚下，说一句林渊，是对的。
夜玄愣了愣，随即大笑。
他的笑声震得血云翻滚，断戟上的血珠簌簌而落：好！
好个林渊！他抬手按在林渊眉心，这是我当年镇压时藏起的魔帝心法，拿去吧。
记住，魔帝不是标签，是...逆命的刀。
【叮！
宿主完成魔帝转世身份确认，奖励魔帝传承·心法篇已发放】
系统提示音响起时，林渊猛地睁开眼。
他发现自己仍靠在老槐树下，月光不知何时变得柔和，玄铁令的夜字红纹正缓缓融入他皮肤，像道暗红的胎记。
阿渊！
叶灵韵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少女提着盏小灯笼，发梢还沾着篝火的火星，苏清雪跟在她身后，冰魄剑的寒光在夜色里像道流动的霜。
莫轻语抱着他的外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发带都歪了。
林渊站起身，拍了拍裤脚的草屑。
他望着三个姑娘焦急的脸，突然笑了。
这笑里没有从前的阴郁，反而带着股让苏清雪都心头一跳的锋利：明天，我们去血月山。
苏清雪刚要开口，林渊抬手止住她。
他指腹轻轻抚过她冻得发红的耳垂——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触碰她，我要去确认些事。他又看向叶灵韵，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但你们...要答应我，跟在我三步之内。
莫轻语突然抽了抽鼻子：师兄的眼睛...变亮了。
林渊摸了摸自己眼睛，想起幻境里夜玄的话。
他抬头望向血月，那轮红月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半角，像只血色的眼。
风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号角声，与他幻境里听到的献祭号角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玄青门。
演武场的青铜钟被撞得轰鸣，叶苍玄甩碎了第三只茶盏。
茶盏碎片扎进他手背，血珠顺着青纹道袍往下淌，青羽子死了？
被魔气反噬而死？
回宗主。执法长老的声音发颤，青羽师叔的尸体在乱葬岗被发现，体内魔纹与典籍记载的魔帝夜玄...完全一致。
殿外突然刮起阴风。
一道半透明的黑影从窗缝钻进来，正是本该死去的青羽子！
他的魂魄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林渊...是夜玄转世！
叶苍玄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起身，诛魔剑嗡地出鞘，剑尖直指黑影：你这残魂，怎会知道？
我...在乱葬岗看到他。青羽子的魂魄开始消散，他...引动了玄铁令里的魔识，那气息...和当年镇压夜玄时的魔纹...一样！
话音未落，黑影化作点点青光。
叶苍玄盯着地上残留的青灰，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他扶着桌案，指节发白：传我命令，玄青门所有金丹以上长老，即刻下山追杀林渊！他顿了顿，声音冷得像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山风卷着他的话，掠过玄青门的飞檐，掠过血月山的山巅，最后钻进林渊的衣领。
他望着三个姑娘关切的脸，摸了摸怀里的信笺——血字不知何时变成了金色，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该出发了。他轻声道，伸手牵住叶灵韵的手。
少女的手暖暖的，带着药香；苏清雪的冰魄剑突然发出轻鸣，像在回应他体内新觉醒的力量；莫轻语把外衣给他披上，嘟囔着师兄要小心。
血月重新从云后钻出来，将四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林渊望着影子里四个交叠的轮廓，突然想起幻境里夜玄说的最后一句话：你看，魔帝也可以有光。
他低头，望着掌心新浮现的暗红纹路——那是魔帝心法的印记。
风里的号角声更清晰了，像在催促他前行。
而他知道，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命运推着走的弃徒。
他是林渊，也是夜玄。
但这一次，他要自己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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