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秋。
京城的天气,是一天比一天更凉了。
呼啸的北风刮过胡同,卷起地上的尘土跟碎叶,抽打在人的脸上,生疼。
四合院里的家家户户,都嗅到了冬天的气息,开始为漫长的寒冬做着准备。
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储备过冬的煤球了。
这天清晨,天色才蒙蒙亮,一声凄厉的嚎叫就划破了院子里的宁静。
“哎哟喂!我的煤啊!”
“哪个天杀的偷了我的煤啊!”
声音的主人是院里的三大爷,阎埠贵。
阎埠贵是个小学老师,戴着副眼镜,总是一副文化人的派头。
可院里人谁不知道,他最大的特点就是算计。
那算计,是刻在骨子里,融进血液里的。
就在昨天,他刚从煤厂拉回来一百斤煤球,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为了防止有任何差池,他没急着堆起来,而是蹲在自家门前的空地上,愣是把那一百八十块黑乎乎的煤球,仔仔细细,来来回回数了足足八遍。
每一遍都点着头,嘴里念念有词。
确认一块不多,一块不少,他才长舒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煤球整齐码放在自家窗户底下,仿佛那不是煤,是金砖。
可今天一早,他推开门,习惯性地往窗根底下那么一扫,准备再欣赏一遍自己的劳动成果。
这一眼,让他如遭雷击。
煤球,少了。
不多不少,正好是码在最上面的一摞,整整十几块。
这一下,算是彻底捅了马蜂窝。
在阎埠贵的世界里,这丢的根本不是十几块煤球。
这是在剜他的心头肉。
他叉着腰,像个斗胜了的公鸡,站在院子中央,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他从偷煤贼的祖宗十八代骂起,再骂到对方的断子绝孙,唾沫星子在清晨的冷风里横飞。
这一通“个人演唱会”,足足持续了半个多钟头,成功引得全院的人都披着衣服出来看热闹。
李卫东就是在这时候回来的。
他刚从轧钢厂下班,骑着一辆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淘换来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车链子发出有节奏的“嘎吱”声,慢悠悠地进了胡同。
胡同口,风更大了一些。
刚拐过一个弯,他的视线便定住了。
贾家的棒梗,正跟邻院的几个半大孩子凑在一起。
几个小脑袋瓜聚在一块,鬼鬼祟祟,像是在进行某种秘密的地下交易。
李卫东放慢了车速,脚尖轻轻点地。
他看见棒梗警惕地四下看了看,然后迅速从自己那不合身的破棉袄怀里,掏出了三块黑乎乎的东西。
是煤球。
棒梗把煤球递给对方。
对方则从兜里摸出几颗东西,塞进了棒梗的手里。
借着晨光,李卫东看清了,那是几颗用彩色糖纸包着的晶亮糖块。
交易完成。
棒梗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把那几颗糖揣进最贴身的衣兜里,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他一转身,准备回家。
那笑容,却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他的目光,正对上了李卫东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那眼神里没有责备,没有惊讶,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却让棒梗浑身的血液都凉了半截。
他心里猛地一哆嗦,拔腿就想跑。
然而,李卫东却像是完全没看见他一样,甚至连眼神都没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秒。
他重新蹬起脚踏,嘴里吹起了轻快的口哨,骑着车子“嘎吱嘎吱”地从棒梗身边过去了。
棒梗愣在原地,看着李卫东远去的背影,悬到嗓子眼的心脏,才慢慢落了回去。
他长长地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只当是李卫东眼神不好,没发现他的小动作。
李卫东骑车进了四合院。
院子里,三大爷的“演唱会”还没结束,只是听众里多了一个刚下班的傻柱。
阎埠贵正把矛头对准他,火力全开。
“傻柱!我问你,是不是你偷的?”
“全院里头,就你家在食堂干活,顿顿吃好的,可你家烧煤也最费!肯定是你觉得自家煤不够烧,就顺手牵羊了!”
阎埠贵伸出手指,几乎要戳到傻柱的鼻子上,话说得言之凿凿。
傻柱刚在厂里食堂受了领导一点气,正憋着一肚子无名火没处发泄。
一进院就撞上这盆脏水,他当场就炸了。
“阎老西!你放你娘的罗圈屁!”
傻柱嗓门洪亮,一开口就盖过了阎埠贵的声音。
“你傻爷爷我,看得上你那几块破煤?我还嫌它脏了我的手!”
“我看就是你个老抠货自个儿算错了,在这儿瞎咧咧,冤枉好人!”
“我能算错?”
阎埠贵气得脸都涨红了。
“我可是教数学的!我数了八遍!”
“你就是数八十遍也没用!”
傻柱一把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
“谁偷你那破煤,谁是孙子!”
他摆出一副要干仗的架势,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趋势。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靠嘴,一个靠气势,吵得不可开交,整个中院都回荡着他们的声音。
李卫东面色如常地停好车,支起车梯,没理会这边的争吵,默不作声地穿过人群,回了后院自己家。
他走到屋子墙角的煤堆旁,目光轻轻一扫。
原本码放整齐的煤堆,果然也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他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微微上扬了一下。
他家的煤,也少了几块。
这个棒梗,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李卫东掏出钥匙,打开门锁,不急不慢地走进屋里。
他先给躺在床上的奶奶倒了杯滚烫的热水,看着奶奶喝下,这才重新走出屋子,把门轻轻锁好。
他站在后院,听着中院传来的愈发激烈的争吵声,决定是时候给这场闹剧,再添上一把更旺的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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