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东静静地悬立于一片无垠的虚空之中,脚下是触之不及的深渊,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乾坤匣”空间内,时间和声音仿佛都已死去。
作为一名在红旗下成长,将唯物主义刻入骨髓的军人,眼前这诡异绝伦的景象,正猛烈地冲击着他二十多年来建立的世界观。
但他毕竟是在枪林弹雨中淬炼过神经的人。
死亡的阴影曾数次笼罩他的脸庞,却也锻造出他钢铁般的意志。
最初的惊骇如潮水般退去,极致的冷静迅速占据了他的大脑高地。
他强行压下擂鼓般的心跳,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在脑海中炸响——“出去!”
念头升起的瞬间,周遭的无尽黑暗骤然崩碎。
光线和声音重新涌入感官,他又回到了自己那间陈设简单的房间。
一切都和上一秒一模一样。
仿佛刚刚那深入骨髓的孤寂与虚无,不过是一场短暂的幻觉。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
那个古朴的木匣子纹身,烙印在皮肤上,轮廓分明,清晰得不容置疑。
这不是臆想。
“进来!”
他再次集中精神,心念一动。
熟悉的天旋地转感袭来,意识瞬间被抽离,再次沉入那片神秘死寂的独立空间。
一出一进,反复数次。
李卫东终于不得不接受这个匪夷所思的事实。
他,李卫东,走了天大的狗屎运,得到了一个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宝贝!
他开始摸索这个名为“乾坤匣”的宝贝,到底有何等神通。
他的目光,落在了桌上那个掉了瓷的搪瓷茶杯上。
杯口泛黄,杯身印着“赠给最可爱的人”的红色字样,是他从部队带回来的纪念。
他死死盯着茶杯,心中默念一个字。
“收!”
唰!
没有一丝声响,没有半点征兆。
桌上的搪瓷茶杯凭空消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
下一秒,当他的意识沉入“乾坤匣”时,那个熟悉的茶杯正静静地躺在虚空之中,仿佛亘古便在那里。
李卫东的心脏狂跳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直冲天灵盖。
意念再动:“取!”
搪瓷茶杯又凭空回到了桌上,不偏不倚,正好落回原先的位置,连角度都丝毫不差。
他又将一本厚厚的《毛选》收了进去。
再取出来。
甚至将自己那塞满了荞麦壳、沉甸甸的枕头也收了进去。
每一次都毫无阻碍,收放自如,仿佛这空间本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如臂使指。
这哪里是什么宝贝!
这分明就是一个随身携带的,理论上无限巨大的移动仓库!
李卫东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用尽全身的自制力,才没让自己兴奋地吼出来。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秘密的分量。
这是他未来安身立命的最大本钱,是他逆天改命的唯一依仗。
这个秘密,绝不能向任何人透露。
即便是相依为命,最最亲近的奶奶,也不行。
他将部队发的退伍金、任务津贴,以及这几年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各种票据,一股脑地从那个破旧的帆布行囊里倒了出来。
三百二十七块钱的现金,一沓厚厚的全国粮票,还有布票、工业券……
在人均月工资只有二三十块的1963年,这笔钱,堪称一笔巨款。
他小心翼翼地将绝大部分钱和票据,全都收进了“乾坤匣”中。
那里,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他只在外面留下三十块钱和一些零散票据,准备明天交给奶奶。
次日天刚蒙蒙亮。
李卫东就将准备好的钱和票据交给了奶奶,只说是部队看他立了功,特别奖励的一笔奖金。
奶奶布满皱纹的手抚摸着那几张崭新的大团结,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说什么也不肯收。
“娃,这钱……这钱是你的卖命钱,奶奶不能要!”
“你拿着娶媳妇,奶奶自己有手有脚,饿不死。”
在李卫东的再三坚持和善意的谎言下,老人家最终还是颤抖着手收下了,浑浊的老眼里噙满了泪水,嘴里翻来覆去地念叨着一句话。
“我孙子出息了……我孙子出息了……”
刚安顿好奶奶,院子里就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卫东兄弟,在家吗?”
这个声音,李卫东很熟悉。
是秦淮茹。
李卫东打开门,只见秦淮茹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大碗,站在门外。
碗里,是半碗黑乎乎、黏糊糊,看不出原材料的东西。
她今天的脸色似乎比昨天更憔悴了几分,眼窝深陷,但一双眼睛却很亮,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激与讨好,轻声细语地说道。
“卫东兄弟,昨天……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们家东旭……唉。”
她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碗往前递了递。
“家里实在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这是我刚熬的野菜糊糊,你趁热喝点,暖暖胃,可千万别嫌弃。”
“秦姐,你太客气了。”
“一个大院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搭把手是应该的。”
李卫东不动声色地接过碗,却没有半点要喝的意思。
一股淡淡的土腥味和野菜的苦涩味钻进鼻孔。
秦淮茹见他接了碗,便顺势侧身挤进了屋里,一双精明的眼睛飞快地扫视着屋内简陋的陈设,嘴上则热络地拉起了家常。
“卫东兄弟,这次回来,是转业还是探亲啊?”
“转业,厂里给安排了工作,去运输科。”
李卫东的回答,言简意赅,多一个字都没有。
“运输科好啊!”
秦淮茹的眼睛瞬间亮了,像黑夜里看到了光,语气也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羡慕和热切。
“开车的那可是技术工种,铁饭碗!工资肯定低不了!”
话锋一转,她眼眶迅速泛红,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不像我们家,东旭这一倒,我跟孩子的天都塌了。棒梗还那么小,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卫含兄弟,你现在是轧钢厂的正式工了,以后在厂里,可得……可得帮衬着点你秦姐啊。”
说着,两滴眼泪恰到好处地顺着脸颊滑落,要掉不掉,显得楚楚可怜。
李卫东心中一声冷笑。
他看着眼前这个表演痕迹略显浮夸的女人,记忆深处,似乎也曾有过她单纯爱笑的模样。
可惜,生活的重压,终究还是将一个鲜活的姑娘,扭曲成了一朵精于算计、准备随时缠上新宿主吸血的菟丝花。
这碗野菜糊是“敲门砖”。
感谢是假。
打探他的底细,想把他发展成下一个予取予求的“傻柱”,才是真。
李卫东没有当面撕破脸皮,他将那碗散发着苦涩味的野菜糊放到桌上,语气依旧平和,却透着一股军人特有的,不容置疑的疏离感。
“秦姐,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我当兵五年,一天都没在奶奶跟前尽孝,心里有愧。”
“现在我回来了,首要的任务,就是让我奶奶安度晚年,吃好穿好,让她老人家过上好日子。”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直视着秦淮茹的眼睛。
“至于别的闲事,我暂时没精力,也没心思去管。”
他特意在“孝敬我奶奶”和“闲事”这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不容更改的命令。
秦淮茹脸上的悲戚和讨好,瞬间僵住了。
那点算计,在李卫东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她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李卫东话里那毫不掩饰的潜台词。
这是在明明白白地警告她:我的钱,我的一切,都是给我奶奶的,跟你贾家没有一毛钱关系。
想让我当傻柱那样的冤大头?
门儿都没有!
秦淮茹的算盘,还没开始打,就碎了一地。
她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像是被人当众甩了一巴掌,火辣辣的。
她尴尬无比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是……是这个理儿,孝敬老人是应该的,应该的。”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她再也待不下去,找了个“我还要去照顾孩子”的蹩脚借口,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端着那碗没送出去的野菜糊,灰溜溜地走了。
李卫东看着她仓皇的背影,眼神平静如水。
人心不足蛇吞象。
秦淮茹,你好自为之吧。
这个四合院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