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高悬于天际,主宰着万界所有生灵心绪的“万界曝光系统”,似乎并不打算给他们太多喘息和思考的时间。
仿佛是在回应李星云的论断,又像是在嘲笑着他们那刚刚萌生出的,微不足道的希望。
光幕之上。
那几行关于“研究员塔罗兰”是唯一幸存者的描述,那被李星云视为“破局之钥”的矛盾点,开始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文字的边缘,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灼烧,开始扭曲,卷曲。
每一个笔画,都仿佛活了过来,变成了一条条挣扎蠕动的黑色小蛇。
它们在蠕动,在纠缠,在互相吞噬。
最终,所有的文字都彻底失去了原本的形态,化作一团混沌的、不可名状的漆黑漩涡。
那漩涡在光幕中央缓缓旋转,散发着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令人心悸的绝望气息。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
但每一个看到这一幕的生灵,都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那漩涡给吸进去,撕成碎片。
恐惧,再一次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
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被这诡异的景象浇灭。
李星云瞳孔猛地一缩,死死地盯着那团漩涡。
他错了?
难道他刚刚的推断,全都是错的?
这个名为塔罗兰的“钥匙”,根本就不存在?
亦或者,这个“钥匙”的背后,隐藏着比“宇宙毁灭”更加恐怖的真相?
就在诸天万界亿万生灵的注视下,在那团漆黑的漩涡中央,一点微光,悄然亮起。
那光芒,惨白如骨。
紧接着,新的文字,如同从地狱深渊中攀爬而出的罪人手臂,一个字,一个字地,带着彻骨的寒意,从那片惨白的光芒中浮现。
【在三百万年的时间里,SCP-3999使塔罗兰遭受了超现实,令人发狂,无意义的收容程序,而塔罗兰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自己承受了无尽的痛苦,在3999开始摧毁一切之前都会永远地再次受苦。】
当最后一个字,烙印在光幕之上时。
整个诸天万界,陷入了一种比死寂,更加可怕的……静止。
仿佛时间,空间,乃至所有人的思维,都被这短短的一句话,给彻底冻结了。
三……三百万年?
……
不良人世界。
废弃的古庙内,篝火“噼啪”作响,却驱不散众人心中那刺骨的寒意。
“三……三百万年……”
张子凡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琥珀色的酒液流了一地,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脸色,比死人还要苍白。
“我……我没看错吧?”
“是三百万年?不是三百年?”
陆林轩捂住了自己的嘴,美眸中满是惊恐和泪水,身体靠在张子凡身上,瑟瑟发抖。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那个叫塔罗兰的人……他……他到底遭受了什么样的折磨?”
姬如雪握着灵风剑的手,指节已经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剑鞘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超现实……令人发狂……无意义……”
她艰难地吐出这几个词。
“光是这几个字,就已经让人不寒而栗了。”
“无法想象,这三百万年里,他究竟都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
所有人都沉默了。
之前因为李星云的分析而燃起的那一丝希望,此刻被这三百万年的绝望,彻底碾成了齑粉。
钥匙?
一个被如此折磨了三百万年的“钥匙”?
这把钥匙,恐怕早就已经疯掉,碎掉,变成一滩毫无意义的烂泥了吧!
“不对……不对劲……”
李星云低着头,双手抱着脑袋,拼命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极度的混乱和挣扎之中。
“这说不通……这完全说不通!”
张子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苦笑着看向他。
“星云,还有什么说不通的?”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
“那个Scp-3999,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以折磨生灵为乐的疯子!怪物!”
“而那个塔罗兰,就是它手中最可怜的玩具!”
“这根本不是什么‘钥匙’,这就是一个赤裸裸的,残忍至极的……警示!”
“它在告诉我们,反抗它,就会是这个下场!”
李星云猛地抬起头,双眼赤红,布满了血丝。
“不!子凡,你没明白!”
“你还记得不良帅吗?”
张子凡一愣。
“当然记得,怎么了?”
李星云的声音急促而嘶哑,像是在与自己脑海中的某种恐惧抗争。
“不良帅,他活了三百多年!”
“仅仅是三百多年,就已经让他感觉到了无尽的孤寂和疲惫,让他觉得活着是一种煎熬,最终选择了自我了断,来寻求一场解脱!”
“那是三百多年啊!”
“一个站在了我们这个世界力量顶点的男人,都无法承受三百年的光阴!”
“那……这个塔罗-兰呢?!”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天空。
“三百万年!”
“是三百年的……一万倍!”
“而且不是平静地活着,是在‘超现实、令人发狂、无意义’的折磨中,度过每一分,每一秒!”
“一遍又一遍!永无止境!”
“你们想一想,这是什么概念!”
“这是什么样的痛苦?什么样的绝望?”
“别说是人了!就算是天上的神仙!就算是传说中长生不死的存在!在这样的折磨下,恐怕连一个时辰都撑不住,就会魂飞魄散,彻底消亡!”
“可他呢?”
“他撑下来了!”
“他撑了三百万年!直到那个怪物开始毁灭宇宙!”
“这……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合理!”
李星云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的大脑在疯狂地运转,试图从这无尽的绝望中,找到那一丝逻辑的裂缝。
“为什么?”
“他凭什么能撑下来?”
“一个普通的研究员,凭什么拥有比神明还要坚韧的意志?”
“‘无意义的收容程序’……‘看着自己承受无尽的痛苦’……”
“这里面一定有我们没看懂的东西!”
“这三百万年的折磨,或许……或许本身就是一种‘收容’!是塔罗兰在用自己的痛苦,自己的存在,在‘收容’着那个怪物!”
“他不是玩具!”
“他是在战斗!”
“用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战斗了三百万年!”
李星云的这番话,再一次让张子凡等人陷入了呆滞。
用承受痛苦的方式……去战斗?
这……这怎么可能?
这比用血肉之躯去抵挡刀剑,还要荒谬一万倍!
可是,看着李星云那燃烧着疯狂与执着的眼神,他们原本已经死寂的心,又一次,不由自主地,剧烈跳动了起来。
……
喰种世界。
某个地下基地的最深处,王座之上。
身穿黑色风衣,戴着眼罩的独眼之王——金木研,那只裸露在外的赫眼,瞳孔在看到光幕上文字的瞬间,不自觉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一股冰冷的寒气,从他的脊椎骨,一路窜上了天灵盖。
他的身体,纹丝不动。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那按在王座扶手上的手,正在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记忆的闸门,被轰然撞开。
那个昏暗的房间,冰冷的椅子,带着恶臭的血腥味。
“1000减7等于多少?”
那个疯子一般的男人,拿着蜈蚣,狞笑着靠近自己的耳朵。
被折断,又被治好,再被折断的指骨。
那种饥饿,那种疼痛,那种理智在疯狂边缘反复横跳的绝望感。
曾几何时,他以为那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那种自己不再是人,变成了一个必须靠吞食同类才能活下去的怪物,那种自我认知的崩塌,曾让他痛不欲生,几近发疯。
他以为,自己已经品尝过地狱的滋味。
可是……
金木研缓缓地,抬起头,仰望着那片光幕。
他看着那“三百万年”的字眼,看着那“无意义的折磨”的描述。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无尽的苦涩与自嘲。
“当初……仅仅是知道自己变成了喰种……”
“只是忍受那种无时无刻的饥饿感……”
“就已经……快要让我发疯了……”
“还有白鸽……壁虎的折磨……”
“我以为那已经是痛苦的极限……”
他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那笑声里,充满了悲凉。
“现在看来……”
“我所经历的那一切,跟他一比……”
“简直……简直就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幸福。”
是的,幸福。
至少他的痛苦,是有尽头的。
至少他的挣扎,是有意义的。
至少他……可以选择死亡。
而那个叫塔罗兰的人,他连选择死亡的权力,都被剥夺了。
就在金木研的思绪,即将沉入那片名为“塔罗兰”的绝望深海时。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金木。”
雾岛董香走到了他的身边,紫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担忧。
她也看到了光幕上的内容,那种恐怖,让她也感到心悸。
但她更担心的,是眼前这个男人。
她知道,这些文字,一定会勾起他最痛苦的回忆。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是一缕温暖的阳光,试图驱散金木心中的寒冰。
金木研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当然知道是过去的事情了。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软弱无力的少年,他现在是独眼之王,是所有喰种的希望。
他只是……
只是在这一刻,发自内心地,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名叫“塔罗兰”的人类,产生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敬畏。
是的,敬畏。
不是同情,不是怜悯。
而是对一个,能够在地狱中矗立三百万年而不倒的灵魂的……最高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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