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记私房菜,坐落在猫儿胡同的一个院子里,曲径通幽,颇为私密。据说满清的时候,这里曾经是一个贝勒爷的宅子,后来家道中落,宅子辗转变卖,沦为民宅。虽说是民宅,但是当年第一任主人的显赫,依然清晰可见。黄恩泽是这里的常客,和老板娘特别熟,至于怎么熟起来的,别人都不得而知。黄恩泽喜欢这里,一是因为僻静,私密性好,不会被闲杂人等看见;二是因为菜的口味好,老板是京菜大厨出身,干炸丸子、溜三样、木须肉,那叫一绝。
此时,黄恩泽正坐在豪华包厢里,兴致勃勃地打着掼蛋。他牌瘾比烟瘾还大,每周都要打上几场。他打掼蛋,善于记牌,其他人出了啥牌,手上大致还有啥牌,他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以至于牌友们经常怀疑,黄恩泽的眼睛是X光,能看到别人手中的牌。今天几个牌友都来了,采购部部长顾兵,电气室副主任许珩,人力部副部长杨丽。老规矩,黄恩泽和杨丽对家,顾军和许珩对家。只有杨丽敢和黄恩泽对家,其他俩人都不敢,因为怕挨骂,杨丽虽然打得也不好,但是黄从来不骂她。杨丽今天还特意打扮了一下,前凸后翘,曲线毕露,香水扑鼻。她打牌不咋地,但是很会耍赖,已经扔在桌上的牌,她还能后悔给拿回去。这一局,又是黄恩泽和杨丽组合完胜。
顾军洗牌,赞叹:“黄总牌技太牛了,我们和黄总一起打牌,简直就是裸奔,黄总您是透视眼啊!”
黄恩泽笑:“哪里透视眼,也就是偶尔记得几张牌而已。”
杨丽撇撇嘴:“别谦虚了,再谦虚,那我们几个都是白痴,不陪了。”
许珩忽然想起来:“今天堵门这么大动静,也没看老叶露个面。他鬼得很,他要是露面,也要挨揍,那些民工可不管他是谁。”
杨丽笑:“他们回来告诉我,程涛在门口,被那个女民工一巴掌,扇在秃噜脑袋上,差点儿扇晕,那个女的可真有劲,估计是工地搬砖大妈。”
顾军咬牙切齿:“程涛这号人,就欠被民工多扇几回,多扇几回就老实多了,平时仗着他跑市场,在外面认识几个朋友,就嘚瑟得要死,好像整个公司离了他就不行。”
许珩附和:“就是,今天他丢人丢大发了,堵门的工程是他找回来的,活该他挨了一顿打,以后这种堵门的人,要是多来几拨,他那个肥脑袋要内出血。”
黄恩泽道:“今天民工这么一闹,叶而秋彻底怂了,估计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架势,吓得小腿肚子都发抖。他一直自我吹嘘,在金属制品行当,他什么人都能找到,没有他摆不平的事情,这下子好了,人家都打上门了,他就像个龟孙子一样,缩在办公室看热闹。”
顾兵拍马屁:“还是黄总有担当,亲临现场,指挥若定。按理说,这个活,不是黄总弄来的,黄总用不着出面。”
其实黄恩泽当时也不在门口,只不过恰巧在一楼会议室开会,听到大门口有动静,好奇地朝外望了一眼,然后打了个官腔,吩咐裘同,一定要尽快解决,恢复园区办公秩序。
黄恩泽道:“这个项目,我当时就坚决反对接,叶而秋和程涛非要接,现在好了,整出事儿了吧。今天开会,姓叶的不肯承认是他的责任,还强词夺理,说是集体决策。程涛和他穿一条裤子,俩人一唱一和,带劲得很,大家心理都很清楚,就看他俩表演。”
顾兵幸灾乐祸:“那现在这个事情,够他俩喝一壶的。唐城金属的钱,他们哪儿这么容易能要到,很快唐城金属就要被破产清算,到时候项目巨亏,集团肯定要追责。”
杨丽神秘兮兮透露:“对了,前几天裘同来找徐东,说有个应聘的小伙子,名字很奇怪,叫什么马的猪,不对,叫马的卢,因为在门口拉架,没参加面试,但是叶而秋特批录用。”
众人大笑,说还是马的猪好记,比叫马的卢好。杨丽说的这个徐东,就是北州工设人力部部长徐东,是杨丽顶头上司,只不过杨丽从来不把他放在眼里。
许珩猜测:“那这个马的猪,肯定是叶而秋弄来的关系户,否则他怎么会亲自过问,还让裘同专门跑一趟。”
顾兵点头:“那肯定的,从来没见过,裘同为聘用哪个人专门去传话。”
许珩问“那个马的卢应聘哪个室?”
杨丽笑:“就是去您电气室啊。”
许珩拍胸脯:“电气室?那他既然敢来,那我就敢让他滚蛋。要不了三个月,你们就瞧好吧。”
顾军竖拇指:“许主任有这个本事,上次程涛的外甥,就是硬被许主任给吓跑了。”
杨丽道:“吓跑啥?从电气室走了不假,但是程涛后来找叶而秋,给弄到技术部去了,程涛精得像鬼一样,不会让他外甥吃亏的。”
许珩问:“这程涛和叶而秋是啥关系啊?叶而秋对他这么照顾。”
黄恩泽道:“他俩原先都是工艺室的,叶而秋比程涛早来了几年,一直是程涛的领导。叶而秋当组长,程涛是组员;叶而秋当工艺室主任,程涛是组长;叶而秋当副总经理,程涛是工艺室主任;叶而秋当董事长,就把程涛提拔为副总经理。”
顾军睁大眼睛,作钦佩之极状:“您记忆力真好,记得这么清楚,对他俩的事儿门清,北州工设所有细节,都在您掌控之中。”
黄恩泽道:“程涛就是叶而秋的马前卒,叶而秋所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几乎都是程涛去办的,或者是程涛参与。像程涛这样的人,公司里还有很多,有些比较隐蔽,喜欢向老叶打小报告,所以你们平时,在外面说话要当心,指不定就被谁给录音,发给叶而秋。”
杨丽吐吐舌头,做个鬼脸,表示害怕。包厢外响起了敲门声,服务员推进来一个蛋糕。
许珩接过来:“黄总,这是给您订的蛋糕,大伙儿一起,给您庆贺生日。服务员,把蜡烛点上,关灯。”
黄恩泽笑:“我老头子过生日,还这么浪漫啊,你们几个人太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