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一根箭杆,凑近闻了闻,一股淡淡的、奇异的甜腥味夹杂着腐败气息钻入鼻腔。他用小刀刮下一点黑色污物,放在随身携带的白瓷盘里,又让狗娃取来少量火药、硫磺等物进行简单的测试(观察反应、灼烧气味)。
“是毒!”范少杰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愤怒,“不是瘟疫!是混合了剧毒植物提取物(如乌头、断肠草)和腐烂动物内脏、甚至是…人畜粪便培养的恶性病菌(炭疽或类似恶性脓疱病的病原体)制成的生物毒剂!张梁这个疯子!他想在城内制造大规模瘟疫!”
众人闻言,无不毛骨悚然!用毒和疫病作为武器,在这个时代,是极其阴毒且为人不齿的手段!张梁的丧心病狂,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先生!那…那怎么办?”狗娃声音发颤。
“立刻执行最高级别防疫措施!”范少杰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第一,所有病患接触过的物品、衣物,全部集中焚烧!病患排泄物,用生石灰覆盖深埋!”
“第二,隔离区扩大警戒范围,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出!看守人员必须全身包裹(用油布或厚棉布),佩戴我特制的口罩(浸过石灰水和醋),接触病患后必须用烈酒洗手!所有进出人员衣物必须蒸煮消毒!”
“第三,全城水源再次进行普查!所有水井,投放大剂量生石灰消毒!饮用水必须煮沸一刻钟以上!严禁饮用生水!”
“第四,城内所有垃圾集中焚烧处理!组织人手,在全城范围内喷洒生石灰水和高度烈酒消毒!特别是阴暗潮湿角落、下水道口!”
“第五,命令军医,停止使用无效的艾熏!病患按症状轻重分开隔离!轻症者,尝试用高度烈酒擦拭红疹,口服大量煮沸放凉的淡盐水!重症者…尽力而为,但首要保证不扩散!”范少杰知道,在这个缺乏抗生素的时代,重症者几乎无救,他能做的,只是尽力阻断传播链,用超越时代的防疫理念对抗这恶毒的生化攻击。
“第六,陈宫先生!立刻在全城张贴告示,公布真相!这不是天灾,是太平道妖人张梁的毒计!号召全城军民,举报一切可疑人员和线索!重点排查懂药理、能接触特殊药材、或近期行为异常者!特别是与病患有过接触的人!”
一道道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格物城再次行动起来,这一次,是为了对抗无形的毒魔。生石灰刺鼻的味道和烈酒消毒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取代了往日的烟火气。恐慌在真相公布后,部分转化成了对太平道妖人的愤怒和同仇敌忾。
**深夜,格物院外围,秘密通道入口。**
一道黑影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冰冷的水泥墙壁,无声无息地滑入一条极其隐蔽、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排水管道。管道深处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火药味。
黑影正是张梁!他一身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闪烁着怨毒和狂热的眼睛。连日来的全城搜捕和严密防疫,极大地压缩了他的活动空间,也让他精心策划的“瘟疫”计划受到了阻碍。他不能再等了!曹操的大军在外虎视眈眈,城内人心浮动,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要给格物城的心脏——格物院,特别是那轰鸣的蒸汽怪物和火药工坊,送去一份“大礼”!
他此行的目标,是格物院深处,靠近蒸汽机工坊和火药临时储备点的地下管网交汇处。他早已通过收买的内线(一名因家人被太平道控制而被迫合作的低级杂役,已被陈宫顺藤摸瓜秘密监控)摸清了部分地下管网的走向。他怀中揣着几个特制的黑色陶罐,里面装满了用硝石、硫磺、木炭粉混合了剧毒磷化物(白磷)和恶性病菌培养液的“瘟火毒雷”!一旦引爆,不仅能造成剧烈爆炸和火灾,更能将致命的毒火和病菌扩散到整个格物院核心区!这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管道内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张梁自己轻微的呼吸声。他凭借超人的记忆力和对黑暗的适应力,在错综复杂的管网中快速穿行。很快,前方传来了隐隐的机器轰鸣声和热浪——蒸汽机工坊到了!
张梁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他小心翼翼地摸到一处管网检修口,轻轻撬开沉重的铸铁盖板。一股更加强烈的热浪和机油味扑面而来。下方,正是蒸汽机工坊的底层设备间,巨大的锅炉和传动装置在昏黄的油灯下投下狰狞的影子,几名值守的工匠靠在墙边打盹。
“天助我也!”张梁心中狂喜。他掏出两个“瘟火毒雷”,点燃引线,准备顺着检修口扔下去!
就在引线嗤嗤作响,火星即将燃尽的刹那——
“嗤!嗤!嗤!”
数支淬毒的弩箭如同毒蛇般从管道上方和侧后方的阴影中射出!目标直指张梁的手腕和要害!
张梁不愧是太平道“人公将军”,武功诡异,反应极快!他猛地一个铁板桥,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射向要害的箭矢,但手腕还是被一支弩箭擦过,火辣辣地疼!手中的“瘟火毒雷”脱手掉落!
“动手!”一声厉喝!数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管道的各个岔口扑出!正是柱子亲自率领的“陷阵营”最精锐的猎杀小队!他们早已在此守株待兔多时!陈宫通过监控那名被胁迫的杂役,顺藤摸瓜,结合张梁可能的目标分析,最终锁定了这个关键的节点!
“张梁!你的死期到了!”柱子如同怒目金刚,手持一柄特制的精钢短矛,带着凌厉的杀气直扑张梁!其他队员也各持兵器,封死了所有退路!
“格物城的走狗!坏我黄天大业!都给我去死!”张梁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眼中再无半点仙风道骨,只剩下疯狂!他猛地从怀中又掏出一个更大的“瘟火毒雷”,直接砸向扑来的柱子!同时身体诡异地一扭,如同没有骨头的泥鳅,竟从两名队员的夹击中滑了出去,反手洒出一片腥臭的紫色粉末!
“闭气!是毒粉!”柱子大吼,屏住呼吸,手中短矛去势不减,精准地挑飞了砸来的毒雷!那毒雷撞在管道壁上,“轰”的一声闷响炸开!绿色的毒火伴随着刺鼻的浓烟瞬间弥漫开来!
“啊!”两名躲避不及的队员被毒火沾身,发出凄厉的惨叫,皮肤迅速溃烂!更可怕的是,那浓烟吸入后,立刻引发剧烈的咳嗽和窒息感!
“小心毒烟!”柱子目眦欲裂,却不敢停留,顶着浓烟和灼热,死死咬住张梁!
张梁借着爆炸的混乱和毒烟的掩护,身形快如鬼魅,在狭窄的管道内左冲右突,试图摆脱追杀。他武功路数极其诡异,身法飘忽,掌指间带着腥风,显然也含有剧毒!又有两名队员不慎被其毒掌扫中,顿时脸色发黑,委顿在地!
“妖人休走!”柱子彻底怒了!他猛地掷出手中短矛!短矛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射张梁后心!
张梁感受到背后致命的威胁,仓促间回身格挡!
“铛!”短矛被他用护臂挡开,但巨大的力道也震得他手臂发麻,身形一滞!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砰!”
一声沉闷却震撼的巨响在张梁身侧炸开!不是火铳,更像是…重物撞击!
只见一个由精钢打造、形状怪异的“铁拳”(简易液压/弹簧动力的机械臂,格物院试验品,被柱子临时拿来当武器),在蒸汽管道泄露的高压蒸汽推动下(狗娃的急智!),如同攻城锤般狠狠撞在张梁的肋部!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传来!
“噗!”张梁狂喷一口鲜血,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被撞飞出去,重重砸在管道壁上,又滑落在地!他肋骨折断,内脏破裂,已然遭受重创!
“拿下!”柱子如影随形,一脚狠狠踩在张梁试图掏毒药的手腕上!精钢战靴的力量瞬间将其腕骨踩碎!
其他队员一拥而上,用浸过油的牛筋绳和特制的精钢镣铐,将这位凶名赫赫的“人公将军”捆得结结实实,连嘴巴都被用木棍塞住,防止其咬舌自尽或服毒!
毒烟渐渐被通风管道抽走(格物院设计时就考虑了通风)。柱子看着地上重伤垂死的张梁,又看了看中毒受伤和牺牲的几名兄弟,眼中充满了悲痛和怒火。
“带走!严加看管!别让他死了!主公要亲自审他!”柱子声音沙哑地下令。
当张梁被如同死狗般拖到范少杰面前时,这位“人公将军”已是气若游丝,但那双眼睛依旧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范少杰看着这个掀起无数腥风血雨、又差点毁了格物城的罪魁祸首,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审判:“张梁,太平道‘人公将军’,久仰了。告诉我,曹操许了你什么?张宝又在何处?你们在城中,还有多少同党?那些毒,解药何在?”
张梁咧开满是血沫的嘴,发出嗬嗬的怪笑,嘶哑道:“范…范少杰…你…你逆天而行…必遭…天谴…黄天…终将…降临…曹公…会…踏平…这里…夺走…你的一切…”他猛地一咬牙,似乎想咬碎藏在口中的毒囊,但被早有准备的士兵死死捏住了下巴。
“想死?没那么容易!”范少杰冷笑,“狗娃!”
“先生!”
“用我教你的方法,给他止血,吊住他的命!用参汤!用最好的药!我要他活着!活着看到他的黄天梦碎!看到曹操败走!看到我格物城,如何用这‘逆天’的格物之道,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张梁是重要的情报来源,也是未来打击曹操和太平道余孽的重要筹码。
处理完张梁,城外的战鼓再次震天响起!曹军新一轮的佯攻开始了,但这一次,似乎比以往更加猛烈!投石机抛射的石块和火球更加密集,土山上,曹军的强弓手开始向城头倾泻箭雨!
“报——!主公!曹军…曹军好像要动真格的了!其土山已接近城墙高度!地道也挖掘到城墙根下了!李典亲自率重甲步卒在盾车掩护下,开始填平护城壕!”传令兵急报。
范少杰眼神一凛,知道曹操的总攻即将开始!张梁的落网,并未能阻止城外的钢铁洪流!
“传令!所有炮位!目标曹军土山弓手、投石机阵地、以及填壕步卒!换开花弹!最大射速!给我狠狠地打!”
“‘神机铳’队!上城墙!自由射击!重点狙杀曹军军官和重甲兵!”
“张曼成!地道口准备!灌毒烟!引爆‘瓮城雷’!”
“柱子!随我上北门城楼!今日,就让曹孟德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钢铁壁垒!”
格物城头,硝烟再起!火炮的怒吼、火铳的爆鸣、弓弦的震响、滚木礌石的轰隆、士兵的呐喊、伤者的惨嚎……汇成一首残酷而激昂的战争交响!
范少杰拄着拐杖,屹立在北门城楼最高处,猎猎秋风吹动他的衣袍。他望着城外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曹军,望着那高高耸立、几乎与城墙平齐的土山,望着土山上李典那狰狞的面孔,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曹孟德!你的土山很高?你的兵锋很利?”范少杰的声音不大,却仿佛穿透了震天的杀声,“但在我格物之道的钢铁洪流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格物城内,那台经过再次紧急抢修、并加装了简易增压装置(利用废弃火炮炮管制成的耐压管)的蒸汽原型机。此刻,这台机器正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洪荒巨兽般的咆哮!澎湃的蒸汽动力通过新设计的传动机构,驱动着数台巨大的鼓风机,将海量的空气疯狂压入数座串联的巨型高炉!
高炉内,伏牛山运来的优质铁矿石、焦炭、石灰石在超高温下激烈反应,炽热的铁水如同金色的瀑布般奔涌而出!更多的铁水被导入特制的模具——那不再是刀剑矛头,而是一个个巨大、沉重、带着散热片的…圆柱形铸件!
“时间!狗娃!我们还需要时间!”范少杰在心中呐喊。他赌上一切的最终杀器——真正意义上的“钢铁洪流”,正在这战火纷飞中,艰难地孕育着它的第一批胚胎!
战争的最高潮,在曹军不计代价的猛攻与格物城超越时代的防御中,轰然爆发!而暗夜中擒获张梁的惊雷,只是这场宏大史诗中,一个注定被钢铁与烈焰掩盖的注脚。真正的胜负,将在城墙的攻守拉锯与时间赛跑中,决出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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