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强的哭嚎在空旷的街道上格外刺耳,像受伤的野兽,引来远处几个晨练老人惊疑不定的目光。
林凡一把将他从冰冷湿漉的地上拽起来,掌心传来的颤抖剧烈得如同濒死鸟雀的扑棱。
“想活命就闭嘴!”林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下了李强崩溃的抽噎。
他目光扫过街角那棵挂着水珠的老梧桐,“跟我走,找个能说话的地方。”
李强像抓住救命稻草,踉跄着跟上。
两人拐进一条窄巷,巷子尽头是家刚开门的小旅馆,油腻的招牌下,卷闸门只拉起一半。
林凡塞给睡眼惺忪的老板两张钞票,老板看也没看,随手扔过一把系着木牌的钥匙。
房间在走廊尽头,狭窄、昏暗,充斥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廉价消毒水混合的气息。
一张铁架床,一张掉漆的木桌,墙壁布满可疑的污渍。
林凡反手锁上门,咔哒一声脆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他拖过唯一那把破椅子坐下,示意李强坐在床沿。
“把你家地址,那栋郊区破房子的地址,还有那对母女的全名,写下来。”林凡把桌上半截铅笔和一张揉皱的烟盒纸推过去,语气不容置疑。李强哆嗦着,歪歪扭扭地写下信息,字迹如同鬼画符。
林凡接过,迅速用手机拍下,存入加密相册。
“现在,把前天她们找上门后,你家里发生的所有‘怪事’,再仔细说一遍,越细越好。”林凡盯着他的眼睛,“水龙头滴水?地板水渍?脚步声?还有,你感觉到的……那些东西?”
李强眼神涣散,吞咽着口水,断断续续地复述,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当他描述到梦中那冰冷滑腻、带着腥甜味的触感拂过皮肤时,林凡意识深处,沉寂的红孽光团突然轻微地搏动了一下,传递出一丝极其隐晦的、混杂着警惕与贪婪的意念波动。
“水腥……淤泥……还有……一种很淡的……像是腐烂水草里泡久了的东西……像是……被驯养的……”红孽的意念断断续续,带着困惑,“不是野生孽种的味道……怪……像……提线木偶……”
林凡心头一凛。
驯养?提线木偶?这印证了他最坏的猜测——那对母女水鬼背后,还有更深的黑手!
他不动声色,继续引导李强:“除了这些,有没有看到模糊的影子?听到她们说话?”
“影子……有!”李强猛地一激灵,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在……在洗手间的镜子里!水汽大的时候……模模糊糊的……两个白影子……就站在我身后!还有声音……不是敲门那次……是夜里……像收音机坏了……滋滋啦啦的……‘回家……水里……才干净……’”
“水里才干净?”林凡咀嚼着这几个字,寒意更深。
这绝非无的放矢的呓语,更像某种扭曲的执念或……指令!
“求你了!”李强再也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涕泪横流地抱住林凡的腿,“我知道你有办法!你能问这么细,你肯定不是一般人!帮帮我!多少钱我都给!房子!车子!都给你!只要你能把那两个鬼东西弄走!我……我实在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我宁愿跳楼!”
林凡低头看着这个被恐惧彻底摧毁的男人,眼神复杂。
他需要验证,需要直面那对水鬼,更需要揪出她们背后可能存在的操控者!
红孽需要“食物”,他需要力量,而李强……是一个绝佳的诱饵和突破口。
“起来。”林凡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他扶起瘫软的李强,“带路,去你家。”
李强的家在城西一个老旧小区,楼道狭窄昏暗,墙壁斑驳,声控灯时灵时不灵。
站在熟悉的602门外,李强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背靠着冰冷的防盗门滑坐下去,钥匙串在手里哗啦作响,却怎么也插不进锁孔。
浓重的恐惧如同实质的胶水,将他死死粘在原地,动弹不得。
“滚……滚开……”他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不成调的呜咽,眼神惊恐地盯着门缝下方——那里似乎比别处更暗一点,一股若有若无的、冰冷的湿气正丝丝缕缕地渗出来。
林凡没说话,直接从他颤抖的手中拿过钥匙。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门锁时,一股阴寒粘腻的气息如同活物般缠绕上来,带着沄江深处特有的、淤泥与腐烂水草混合的腥臭。
他深吸一口气,调动起体内属于红孽的力量,一股灼热蛮横的气息在经络中奔涌,瞬间驱散了指尖的寒意。
咔哒。
门开了。
一股极其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腥湿寒气如同冰水般扑面涌出!
客厅里一片狼藉,窗帘紧闭,光线昏暗如同黄昏。
地上散落着食品包装袋、空酒瓶、被踩得稀烂的泡面桶。
更触目惊心的是,大片大片深色的水渍如同丑陋的霉菌斑,在廉价的地砖上肆意蔓延,从门口一直延伸到紧闭的洗手间门缝下。
空气里弥漫着沄江淤泥的腐臭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死水潭底泛起的甜腥味。
“滴答……滴答……”
清晰的水滴声从紧闭的洗手间门后传来,一下,又一下,敲打在死寂的空气里,如同死亡的倒计时。
林凡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狼藉的地面。
在水渍最密集的客厅中央,他看到了——两个浅浅的、边缘模糊的湿脚印!
形状怪异,前宽后窄,像是某种蹼足生物留下的印记,指向洗手间方向。
一股冰冷的、饱含恶意的窥视感,如同实质的蛛网,正从洗手间紧闭的门后无声地弥漫开来,牢牢锁定了站在玄关的两人!
“她们……在里面……”李强瘫在门外,牙齿咯咯作响,面无人色地指着洗手间,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林凡没理会他。
他反手轻轻带上防盗门,隔绝了楼道微弱的光线。
咔哒的落锁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他迈步,踩过冰冷粘腻的水渍,走向那扇仿佛通往地狱之口的洗手间门。
每一步落下,脚下都发出轻微的、粘稠的水声。
越靠近,那股阴寒湿气越重,带着刺骨的恶意。
洗手间门下的缝隙里,正有浑浊的、带着细小泥沙的黑水,无声无息地缓缓渗出,在地砖上蜿蜒出新的、湿漉漉的痕迹。
林凡在门前站定,左手背在身后,悄然握紧,一股灼热的力量在掌心无声凝聚。他伸出右手,搭在了冰冷的、凝结着细小水珠的门把手上。
冰寒刺骨!
那感觉不像金属,倒像是握住了一块深埋江底淤泥的寒冰!
“吱呀——”
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
门,被林凡缓缓推开。
一股更浓烈、更污浊的腥臭寒气如同实质般扑面冲出!
洗手间内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是窗外被厚重污垢覆盖的毛玻璃透进的微弱天光。水汽浓重得如同雾气,凝结在冰冷的瓷砖墙壁和镜面上,汇聚成一道道浑浊的水线蜿蜒流下。
正对着门的洗手池上方,那面布满水汽的镜子里,赫然映出两个模糊的、扭曲的白影!
她们紧贴在一起,身体像是没有骨头般微微晃动,湿透的长发如同浓密的水草,遮蔽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两双……直勾勾、血红色的眼睛!
那眼神怨毒、空洞,死死地盯着门口的林凡!
“哗啦——!”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骤然响起!
洗手池下方老旧的金属水管毫无征兆地猛烈爆开!
一股浑浊、散发着恶臭的黑水如同高压水枪般喷射而出,劈头盖脸地射向林凡!
水流中混杂着细小的碎石、腐烂的水草,甚至还有几片惨白、疑似指甲盖的碎片!
同一时间,洗手间地面瓷砖缝隙里淤积的污水仿佛活了过来,疯狂地向上翻涌、旋转,形成两只由污浊水流构成的、边缘不断溃散又重组的巨大手掌!
一只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沉闷的呼啸,狠狠抓向林凡的脚踝!
另一只则如同巨蟒般甩向他的腰腹!
镜中白影晃动,发出无声的尖啸!
一股强烈、冰冷的精神冲击如同无数根冰针,狠狠刺向林凡的脑海!
试图冻结他的思维,瓦解他的抵抗意志!
生死一线!三面夹击!
林凡瞳孔骤然收缩!
体内红孽的力量在瞬间被催动到极致!
“吼——!”一声低沉的、非人的咆哮从他喉咙深处炸开!
他背在身后的左手猛地向前挥出!掌心早已凝聚的、高度压缩的【初级·虚幻扭曲Lv2】力量如同无形的炮弹般轰然爆发!
嗡——!
以林凡为中心,前方扇形区域内的光线瞬间发生了剧烈、高频的扭曲和折叠!
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不断震荡的液体!
那喷射而来的高压黑水撞入这片扭曲力场,速度骤然暴跌,方向被强行偏折,浑浊的水流如同撞上无形的墙壁,大部分轰然炸开,四散飞溅,只有少量污水带着减弱的力道泼洒在林凡的裤腿上!
那两只巨大的水流手掌,在探入扭曲区域的瞬间,结构变得极其不稳定,边缘疯狂溃散,水流四溅,抓握的力量被卸掉了大半!
林凡的身体在红孽力量灌注下爆发出远超常人的敏捷!
他借着虚幻扭曲制造出的短暂混乱和迟滞,身体如同猎豹般向侧面猛地一扑!
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只抓向脚踝、力量被削弱大半的水流巨掌!
同时,腰腹发力,一个拧身,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五指成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无比地抓向镜面中那个稍显清晰些的、属于母亲张丽华的扭曲白影!
指尖凝聚的红芒触碰到冰冷潮湿的镜面!
“滋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上坚冰!
刺耳的声音伴随着镜面瞬间爆开的蛛网般裂纹!
镜中张丽华的白影发出一声无声的凄厉尖啸,剧烈地扭曲模糊起来,那双血红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痛苦和一丝……难以置信!
然而,就在林凡指尖即将穿透镜面、触及那怨念本体的瞬间!
“咕噜噜……”
脚下,那被虚幻扭曲力场削弱、溃散了大半的水流手掌并未完全消失!
残余的浑浊水流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猛地缠绕上林凡的脚踝!
一股冰冷刺骨、带着强烈拖拽力的寒意瞬间侵入骨髓!
仿佛有无数双来自江底的手,要将他拖入无底深渊!
镜中,女儿张晓雯的白影趁机猛扑,那张被湿发半掩的浮肿鬼脸几乎要冲破镜面!
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林凡,一股更阴冷、更怨毒的精神冲击如同冰冷的潮水,狠狠撞向他的意识!
林凡身形受制,脑中剧痛!
眼前景象一阵模糊,耳边仿佛响起了沄江湍急的水流声和无数溺亡者绝望的呜咽!
危机!真正的致命围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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