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上,林云双足触地,地面裂痕如蛛网般蔓延,承受着他从高空坠落的冲击。
青鸾羽翼横扫,气流被强行扭曲,减缓了最后几丈的坠势,但林云的右臂依旧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那是吞噬祭坛反噬留下的旧伤,此刻因灵流震荡再度撕开微小的经脉裂口。
他没有倒下。
残剑插入身前裂谷,剑脊嗡鸣,将体内紊乱的灵流缓缓导入地脉。剑身轻颤,如同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呼唤。他能感觉到,九头巨兽的虚影仍在注视着他,尤其是北地那头眉心带裂纹的骨翼巨兽,目光如钉,穿透空间,直抵神魂。
就在此时,荒原震颤。
自血月洒落的红光中,一道道黑影从地缝中爬出,妖气冲天。百里之内,无数妖兽受空间异变刺激,双目赤红,獠牙外露,嘶吼着朝他奔袭而来。低阶妖狼踏碎冻土,巨蜥口吐熔岩,空中更有翼蛇盘旋俯冲,利爪撕裂空气。这已非寻常兽潮,而是被某种古老意志唤醒的狂化之军,所过之处,灵气被抽空,大地干涸,仿佛要将一切生灵拖入虚无。
林云呼吸一沉,右臂血纹再度震颤,却未急于催动吞噬之力。他知道,若在此刻强行引爆丹田黑洞,经脉极可能崩裂,甚至引发体内残存的祭坛反噬。可若不反击,下一波冲击便足以将他撕碎。
他闭目。
意识沉入丹田深处,那枚由晶核炸裂后残存的黑洞仍在缓缓旋转,吞噬着四周逸散的灵流。他不再压制,而是以心神轻触黑洞核心,默念古卷中那段残存的音节——“噬源归墟,血引万灵”。
刹那间,血纹似活物般从左臂游窜至全身,皮肤下的脉络如燃烧的红线般浮现。丹田黑洞骤然扩张,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自体内爆发,形成一道冲天而起的血色漩涡。百里灵气如江河倒灌,尽数被卷入漩涡中心。那些奔袭而来的妖兽,无论高低,皆在半空中停滞,仿佛被无形巨手扼住咽喉,身形扭曲,修为被强行剥离,化作灵流汇入漩涡。
真空领域成型。
百丈之内,风停,火熄,连空间都仿佛凝固。妖兽如雨般坠地,抽搐片刻后彻底瘫软,再无战意。唯有那九头巨兽的虚影,在血色漩涡升起的瞬间,齐齐低吼,似惊,似惧,又似……共鸣。
林云立于漩涡中心,发丝飞扬,双眸微启,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金芒。他未动,却已如神临。
血色漩涡缓缓收敛,最终化作一道螺旋状的符文,短暂浮现在他头顶,形似“古”字异体,边缘残缺,却散发着令天地震颤的威压。符文一闪即逝,沉入丹田,与古卷残意隐隐呼应。
荒原重归死寂。
就在这死寂之中,虚空轻颤。
七十二道灵光自天穹坠落,竟是天罡峰崩塌时坠入地裂的宗门灵剑!它们本已失去灵性,此刻却如受召唤,剑身轻鸣,环绕林云列成圆阵,剑尖朝外,剑柄微倾,竟自发组成一座吞灵剑阵。剑阵成型瞬间,天地共振,灵气如潮水般涌向阵心,又被剑阵缓缓吸纳,形成一道无形屏障。
林云未动。
他能感觉到,这剑阵并非由他操控,而是某种更古老的力量在响应他的血脉。残剑在掌心微微发烫,剑脊上的金纹悄然蔓延,仿佛也在觉醒某种沉睡的记忆。
远方,冰原之上,一头通体银白的巨狼缓缓抬头。它是北地妖王,统领十万里雪域,曾撕裂三名元婴修士。此刻,它四肢微颤,獠牙紧咬,眼中怒火与恐惧交织。它不愿臣服,可当它仰首怒啸时,七十二柄灵剑齐震,剑鸣如龙吟,声波穿透空间,直击神魂。
巨狼双膝一软,轰然跪地。
头颅触地,鼻尖触碰到冻土的瞬间,眉心那道裂纹缓缓张开,渗出一枚暗金兽核,表面浮现出一行古文字——与林云左臂血纹的纹路,如出一辙。
这一幕,如同点燃了某种连锁反应。
南方火蜥匍匐在地,西方翼蛇收翼伏首,九头巨兽的虚影虽未实体降临,却也齐齐低吼,头颅微垂,似在行礼。十万里妖域,万兽齐伏,头颅触地,形成前所未有的“万兽朝拜”奇景。大地震动,不是因战斗,而是因臣服。
林云站在剑阵中央,风拂过残破的衣袍,却带不起一丝声响。万兽俯首,不是因恐惧,而是因血脉深处的共鸣。他左臂血纹缓缓流动,仿佛在回应某种古老的契约。
可就在此时,地面浮现异象。
裂谷边缘,一道道兽族祭坛的残纹缓缓浮现,由碎石拼接而成,中央是一枚巨大的兽首图腾,口中衔着断裂的锁链。祭坛残纹散发出微弱金光,试图将林云笼罩其中。一股无形的意志自地底升起,如洪钟大音,在他识海中回荡:
“代行者归位,血脉承印,万兽归心,永镇兽域。”
是命令,也是束缚。
若他踏入祭坛,接受烙印,便将成为兽域意志的代行者,掌控万兽,却也将受其规则束缚,再难超脱。若他拒绝,万兽朝拜将瞬间瓦解,反噬之力足以将他撕碎。
林云低头,看着掌心残剑。
剑脊上的金纹,与祭坛残纹的纹路,竟有七分相似。
他没有犹豫,抬手划破掌心,一滴精血坠落,正中那枚从巨狼眉心取出的暗金兽核。
血落刹那,兽核骤然发光。
古文字化作一道金光,顺着血线逆流而上,涌入林云左眼。一瞬间,他的视野被改写——万兽体内,皆有微弱金丝相连,如血脉网络,最终汇聚于北地冰原深处,那头骨翼巨兽的眉心,仿佛它是整个兽域的中枢。
他看到了“源”。
可他并未接受契约。
而是以吞噬之力,轻轻触碰那道金光网络,留下一丝印记——不臣服,不掌控,仅示存在。
金光微微震颤,随即沉寂。
祭坛残纹缓缓隐去,万兽依旧伏首,却不再有强制的束缚。它们的臣服,源于血脉,而非规则。
青鸾悄然落地,羽翼轻收,左爪上的剑灵符文仍在发烫。它抬头望向林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随即低声鸣叫,声音如风中残语:
“旧主……血……”
林云未应。
他缓缓抬起左手,血纹在苍白皮肤下缓缓流动,如同活物。残剑在掌心微微震颤,剑尖垂地,与地面平行。
就在此时,北地冰原深处,那头静伏的骨翼巨兽,缓缓睁开了眼。
它的眼瞳,是纯粹的金色,如熔化的星辰。
它未动,未吼,只是隔着十万里风雪,与林云对视。
林云右臂血纹猛然一跳,残剑嗡鸣,剑脊金纹蔓延至剑尖,凝成一点微光。
他握紧剑柄,指节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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