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的风，忽然停了。
那句轻飘飘的反问，像一根无形的楔子，钉入了这片死寂的空气里。
“或许，现在该接受审判的……”
“不是我呢？”
吴刚的身体，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僵直。
他身为半神强者的感知，让他捕捉到了这句话里蕴含的，那种足以颠覆一切的疯狂逻辑。
这不是在辩解。
这是反向的审判！
“放肆！”
两个字，如同炸雷，从吴刚的胸腔中爆开！
属于半神级的威压，不再是无形的怒涛，而是化作了实质的金色光焰，从他身上冲天而起，将他脚下的岩石都烧灼得滋滋作响。
“李牧！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他的怒吼，震得整个峡谷都在嗡嗡作响。
远处的刘玥，被这股神威压迫得几乎跪倒在地，她脸色惨白，大口喘息，刚刚被李牧颠覆的世界观，似乎又被吴刚这代表着“权威”的怒火，强行拉回了正轨。
对！
这才是对的！
导师就是导师，规则就是规则！李牧他再强，再诡异，也不能挑衅学院的铁律！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任何学徒肝胆俱裂的雷霆之怒。
李牧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他平静地承受着那股神力威压，就像沐浴在温暖的春风里。
“我在跟神火学院的巡查导师说话。”
他的回应，清晰，冷静，不带一丝情绪。
“一个本该维护规则，却对天才的罪行视而不见的人。”
吴刚的呼吸猛地一滞。
“赵峰有错，自有学院审判！轮不到你用这种邪恶的手段来执行私刑！”
他色厉内荏地咆哮道。
李牧忽然笑了。
那是一个很轻，很淡的笑容。
“审判？”
他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在品味一个不好笑的笑话。
“吴老师，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如果今天，我没有这身力量，被赵峰的阳炎火种烧得尸骨无存，躺在这里的是我。”
“你会来审判赵峰吗？”
吴刚的瞳孔，猛地收缩。
李牧向前踏出一步，那股无形的压迫感，竟让吴刚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你不会。”
李牧替他给出了答案，语气笃定得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
“你只会登记我的死亡，然后在报告上写下‘学员历练，意外身亡’这八个字。”
“甚至，你还会安慰赵峰，让他不要有心理负担，毕竟死掉的只是一个觉醒了‘微光’的废物。”
“而他，是半神之子，是A级神火的天才。”
“他的未来，比我这种废物的命，金贵得多。”
“我说得对吗？吴老师？”
李牧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淬了剧毒的手术刀。
精准地，残忍地，剖开了那层名为“规则”与“正义”的华丽外衣，将下面那血淋淋的，充满了阶级与偏见的潜规则，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吴刚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想反驳。
他想怒吼。
可他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李牧说的，全都是事实！
是这个世界，是神火学院，是他们这些上位者，默认了无数年的事实！
这种事，做得，说不得！
眼前的这个学生，这个疯子，他竟然就这么把它当面掀开了！
密林中，刘玥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李牧的话，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扎进了她的心脏，扎进了她的灵魂。
她想起了自己是如何嘲笑李牧的“微光”。
她想起了自己是如何理所当然地认为，李牧的未来一片灰暗，而赵峰则光芒万丈。
她不就是那条“潜规则”最忠实的拥护者和执行者吗？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与自我厌恶，瞬间将她吞噬。
“够了！！”
被逼到悬崖边上的吴刚，理智彻底崩断，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逻辑辩不过。
道理讲不通。
那就只剩下，最原始的手段。
力量！
“巧舌如簧的异端！给我净化！”
吴刚高高举起右手，磅礴的圣光神力在他掌心疯狂汇聚，那光芒不再神圣，反而充满了歇斯底里的狂暴！
“无论你如何狡辩，都掩盖不了你堕入邪道的事实！”
“我现在，就要代表学院，代表光明，将你彻底抹杀！”
嗡——
一条完全由纯粹圣光能量构成的锁链，从他掌心爆射而出！
那不是普通的锁链，链身上铭刻着无数细密的净化神文，散发着审判与裁决的威严气息，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净化得发出了圣歌般的嗡鸣。
【圣光裁决之链】！
半神级的神术！
一旦被锁住，邪恶力量会被寸寸净化，那过程，比凌迟还要痛苦一万倍！
【警告！侦测到半神级神术锁定！】
【神力强度判定中……威胁等级：致命！】
李牧的脑海中，响起了急促的系统提示音。
然而，他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紧张。
甚至，还带着一丝……享受？
【叮！万界直播间观众“深渊领主玛诺洛斯”向您打赏“深渊血石”x1！】
【深渊血石：蕴含深渊领主精纯之血的魔石，可短暂大幅提升邪能亲和度与抗性，并使你的下一次邪能法术威力提升。】
【备注：干得漂亮，小子！让那些伪善的光明走狗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
一股灼热、暴虐，充满了硫磺与深渊气息的暖流，瞬间涌入李牧的四肢百骸。
他体内的“罪罚邪焰”，像是被浇上了一桶高纯度燃油，轰然暴涨！
爽！
李牧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愉悦的呻吟。
他缓缓抬起右手。
面对那条挟带着净化万物之威的圣光锁链，他不退反进。
“来。”
他轻声吐出一个字。
“让我看看你的正义，有多么不堪一击。”
幽绿色的邪能火焰，如同活物般，在他的手臂上疯狂缠绕，凝聚。
那火焰的颜色，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墨绿，其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丝来自深渊的暗红血丝。
下一瞬。
李牧五指张开，向前猛地一抓！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令人头皮发麻的“滋啦”声。
那条神圣威严的【圣光裁决之链】，竟被李牧徒手抓在了掌心！
圣光与邪能，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发生了最直接的碰撞！
金色的圣光疯狂爆发，试图净化那只抓住它的手。
但，没用！
幽绿色的邪焰，如同跗骨之蛆，顺着锁链疯狂向上蔓延，所过之处，那些神圣的净化神文一个个哀嚎着熄灭、崩解！
圣光，正在被邪能……吞噬！
“不！不可能！”
吴刚脸上的狰狞和疯狂，瞬间被无尽的恐惧所取代。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圣光锁链的联系，正在被一股更加霸道，更加古老，更加高位的力量强行切断！
他的神术，他的信仰，他的骄傲，正在被对方当做养料，一口口地吃掉！
“这就是你的审判？”
李牧的声音，如同九幽之下的魔神低语，清晰地传入吴刚耳中。
他握着那条已经半边被染成墨绿色的锁链，猛地一拽！
“太弱了。”
轰！！！
吴刚整个人如遭雷击，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原地扯飞，狼狈不堪地朝着李牧飞去！
李牧左手抬起，随意地一巴掌，扇在了吴刚的脸上。
啪！
一声清脆到极致的耳光。
吴刚整个人旋转着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峡谷的岩壁上，砸出了一个人形的大坑，碎石簌簌落下。
他挣扎着滑落在地，半边脸已经高高肿起，嘴角溢血，眼神涣散，彻底懵了。
输了。
从道理到力量，一败涂地。
李牧松开手，那条已经失去所有光泽的圣光锁链，如同死蛇一般，化作点点光屑，消散在风中。
他沐浴在幽绿色的邪焰之中，宛如魔神降世。
他环视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了远处的刘玥身上。
刘玥浑身一颤，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眼神中只剩下敬畏与恐惧。
整个峡谷，死寂无声。
就在这时。
一个清冷得不带丝毫人间烟火的女子声音，毫无征兆地，从断崖的最高处传来。
“有意思。”
“以邪能，行审判之事。”
话音落下，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崖顶。
她穿着一身朴素的学院制式白裙，却仿佛令天地都失去了颜色。
她没有看狼狈不堪的吴刚，也没有看呆若木鸡的刘玥。
她的目光，穿过整个峡谷，径直落在了那个被邪焰包裹的身影上。
“新生李牧。”
她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你，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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