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
他那人性化的，轻蔑的表情，就彻底僵硬在了脸上。
那台老旧的黑白电视机上。
那副静止的，悬浮着拂尘与星球残骸的画面。
毫无征兆地……
变了！
画面之中，不再是那死寂的宇宙。
而是一片……混乱的，崩坏的，哀嚎遍野的……人间炼狱！
紧接着。
一道苍老的，不辨男女的，仿佛从时间长河的源头传来的声音，在诸天万界，所有生灵的耳边，幽幽响起。
“烦恼，是万恶之源。”
“是斩不断的丝线。”
“亦是……操纵众生的傀儡之引。”
伴随着这道声音。
光幕的画面上，出现了无数根……灰色的，肉眼几乎无法看见的……丝线。
它们从虚无中来，连接在无数生灵的天灵盖上。
那些被丝线操控的生灵，双目无神，状若疯魔。
他们变成了没有自我意志的……魔偶。
他们在城市的废墟中游荡。
他们在干涸的土地上嘶吼。
他们在燃烧的森林里狂奔。
他们用自己的手，摧毁自己的家园。
他们用自己的武器，屠戮自己的同胞。
他们所到之处，灾祸丛生，秩序崩塌，文明……化为灰烬。
那道苍老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灵魂，亦有其重量。”
“当其沉沦，便会化作……污泥。”
“搅乱轮回，颠倒阴阳。”
画面一转。
一条贯穿天地的冥河，出现在光幕之中。
那本该清澈的，引导亡魂的河水，此刻却变得……浑浊不堪。
无数的……黑色的，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污泥”，从河底翻涌而上！
那些污泥，扭曲着，蠕动着，幻化出无数张痛苦而又怨毒的面孔！
它们污染了河水，堵塞了轮回的渡口。
让亡者无法安息，让生者不得安宁。
紧接着。
那声音，变得更加飘渺。
“执念，是蚀骨的妖风。”
“怨恨，是蔽日的浊气。”
“所过之处，万界蒙尘，正法不存。”
画面再度切换！
这一次，是无数个……不同的世界！
有的世界，仙气缭绕，灵兽奔腾。
有的世界，科技鼎盛，高楼林立。
有的世界，魔法璀璨，巨龙翱翔。
但此刻！
所有这些世界，都被一股股……灰黑色的，仿佛有生命一般的……妖风浊气所笼罩！
那妖风吹过仙山，仙山枯萎，灵气消散！
那浊气掠过城市，城市锈蚀，生机断绝！
那风与气，交织在一起，在万界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狰狞的，仿佛永远无法被治愈的……邪恶痕迹！
整个诸天，无数生灵，看着这末日般的景象，都感到了发自内心的……绝望。
这种污染，这种破坏，已经深入了世界的本源！
就算将来有人能消灭那些魔偶，净化那些污泥，驱散那些妖风……
可这已经造成的……无法弥补的伤害呢？
那些死去的生灵，还能复活吗？
那些被毁灭的文明，还能重建吗？
那些留在世界本源深处的……伤痕，还能被抚平吗？
不能！
所有人都知道，答案是……不能！
这是一种……永久性的创伤！
然而。
就在这时。
光幕的画面之中。
在那无尽的混乱与绝望的尽头。
一个模糊的，看不清面容的，笼罩在混沌光芒之中的……神秘身影，缓缓浮现。
他的手中。
正静静地，握着那把……碧绿色的拂尘。
【无常归玄拂】！
他来了。
他面对着那四处逃窜，散播着灾祸的魔偶。
他面对着那搅乱冥界，污染轮回的灵魂污泥。
他面对着那侵蚀万界，留下永恒伤痕的妖风浊气。
他只是……轻轻地，随意地……
将手中的拂尘，对着那无边的灾厄。
缓缓一晃。
没有声音。
没有光芒。
没有能量的爆发。
什么都没有。
只是……那么平平无奇地，晃了一下。
然后。
整个诸天万界，所有正在观看光幕的生灵，都看到了……他们毕生，乃至永生永世，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那些疯狂的魔偶，消失了。
那些操控魔偶的，名为“烦恼”的丝线，也消失了。
那些被魔偶摧毁的城市，家园，森林……恢复了原状。
仿佛，那场灾难，从未发生过。
那翻涌着怨毒的灵魂污泥，消失了。
那浑浊不堪的冥河，变得清澈见底。
仿佛，那场污染，从未出现过。
那笼罩着万界的妖风浊气，消失了。
那些留在世界本源深处的，狰狞的，邪恶的痕迹……也消失了。
仿佛，那些伤痕，从未存在过。
一切的一切。
灾难。
破坏。
死亡。
悲伤。
历史。
因果。
全都在那轻轻一晃之下。
被……彻底地，干净地，从“存在”这个概念里……
抹掉了。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
但关于那场灾厄的一切，都……归于了“无”。
仿佛做了一场……荒诞的噩梦。
过了许久。
许久。
当那无边的寂静，终于被打破之时。
整个诸天万界，瞬间，陷入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剧烈，更加疯狂的……沸腾之中！
……
封神世界。
三十三重天外，娲皇宫。
圣人女娲，那万古不变的绝美圣颜之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骇然！
她那葱白如玉的素手，下意识地，轻轻掩住了自己的薄唇。
“这……这怎么可能？！”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因果……”
“那可是天道之基，万物之本！”
“就算是……就算是吾等圣人，也只能顺应因果，引导因果，而绝不敢……逆转因果！”
“可……可那个东西……”
“它竟然……”
“将因果……从根本上……抹除了？！”
“这……这已经不是力量了！”
“这是……权柄！”
“是定义一切的无上权柄！”
……
昆仑山，玉虚宫。
阐教教主，元始天尊，端坐于九龙沉香辇之上。
他那总是威严而又淡漠的脸上，此刻，肌肉在不受控制地……抽搐！
他手中的那柄三宝玉如意，此刻正发出“嗡嗡”的悲鸣，仿佛在畏惧着什么！
不！
不是三宝玉如意！
是他自己的手！
他在……颤抖！
这位开天辟地以来，便已存在的，古老的圣人！
他的手，在剧烈地颤抖！
“因……果……”
他的喉咙里，发出了如同破旧风箱般，干涩嘶哑的声音。
“就连因果……都被……抹除了！”
突然！
他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变得无比尖利！
那声音，刺破了玉虚宫的万古宁静！
也刺穿了他座下，所有弟子的耳膜！
“它怎么敢！！”
“它怎么能！！”
“它凭什么能抹除因果！！”
南极仙翁、广成子、赤精子、玉鼎真人……
所有金仙，所有弟子，全都骇然地抬起头，看向了宝座上，那个已经彻底失态的……师尊！
他们一个个，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他们的心中，同时升起了一个让他们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念头！
连……连圣人师尊，都……恐惧了？
“师尊他……”
“师尊竟然……”
“那……那光幕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抹除因果……抹除因果……”
“我……我的道心……要碎了……”
窃窃私语声，带着无边的恐慌，在原本庄严肃穆的玉虚宫中，如同瘟疫一般，疯狂蔓延！
……
镇魂街世界。
罗刹街，曹家大院。
“砰！”
一声巨响！
曹焱兵猛地从那张太师椅上，弹了起来！
那张椅子，被他身上爆发出的，狂暴的灵力，瞬间震成了齑粉！
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那份桀骜不驯！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紧张！与凝重！
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光幕！
眼神中，充满了忌惮，与一丝……深深的，无法理解的……困惑！
“他……”
“他竟然能够……直接抹除因果？！”
“开什么玩笑！”
“斩断一条因果线，都已经是传说中的大能了！”
“他……他是直接把整张因果的大网，都给……擦掉了？！”
“那个虚皇……”
曹焱兵的声音，压抑得像是喉咙里塞了一块烙铁！
“他……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究竟是……什么东西！！”
在他的旁边。
夏铃整个人，已经彻底傻了。
她的身体，像是秋风中的落叶一般，控制不住地，剧烈地摇晃着！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她的嘴唇，在不断地哆嗦，牙齿上下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
“那……那……那……”
她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带着浓浓的哭腔。
“那这么说……”
“他……他只要……挥一挥手……”
“就……就能够……”
“把我们……把罗刹街……把这条镇魂街……”
“全都……消除了？”
“不是杀死……”
“而是……从来没有存在过？”
“曹焱兵！你说话啊！”
“是不是这样？！”
……
遮天世界。
北斗星域，荒古禁地。
那万古不变的迷雾深处。
那口吞吐着混沌仙光的深渊之上。
一道绝世的身影，静静地，盘膝而坐。
她白衣胜雪，风华绝代。
脸上，戴着一张青铜面具，遮住了那不应存于世间的仙颜，只留下一双，看穿了万古沧桑的……眼眸。
狠人大帝。
此刻。
她那双总是平静如深潭的眼眸中，第一次，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先是极致的迷茫。
仿佛自己毕生所求的，逆天而行的“道”，在这一刻，被彻底否定了。
但，紧接着！
那迷茫，便以一种疯狂的速度，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足以焚尽九天十地，燃穿万古时空的炽热！
是渴望！
是极致的渴望！
“抹除因果？”
她低声自语，声音空灵，却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激动！
“如果……连因果都可以抹除……”
“那是不是意味着……”
“时间的流逝，寿元的尽头，这种最大的‘因果’……”
“也可以被……抹除？”
“那……”
她的呼吸，在这一刻，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那是不是说……”
“他们……”
“也可以……免除因果……”
“获得无尽的寿命？”
“甚至让逝去的人，不是‘复活’，而是……‘从未逝去’？”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时空，死死地，烙印在了那光幕之上！
而在禁地的另一端。
叶凡，未来的叶天帝，正静静地站立着。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发出惊骇的呼喊。
他只是……缓缓地，低下了头。
眼眉低垂。
没有人能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只能听到，他那带着一丝无法言喻的疲惫与茫然的，轻声呢喃。
“斩断……因果吗？”
“呵……”
“我们历经千难万险，踏过尸山血海，逆天而行，与天争，与地斗，与人战。”
“所求的，不过是在这因果循环之中，争得那一线生机，求得那一个‘果’。”
“可到头来……”
“人家只是一挥手。”
“连‘因’带‘果’，就都……没了。”
“那……”
他抬起头，望向苍茫的天穹，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空洞。
“那我们……我们这些人……”
“到底在追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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