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攻关小组的牌子,就挂在钳工二车间最靠近工具区的一面墙上。一块刷了白漆的旧木板,上面用红漆写着几个方方正正的大字,简陋,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组长:张建军。
副组长:陈卫国(老陈)。
组员:空缺。
牌子挂上去的当天,车间里的气氛就变得微妙起来。羡慕、嫉妒、好奇、观望…各种目光交织在张建军身上。
易中海所在的区域更是笼罩着一层低气压,他像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沉默地干着活,但周身散发的寒意让刘明、孙大壮等人噤若寒蝉。
李爱国亲自给小组批了办公地点——车间角落里用旧木板隔出来的一个小空间,摆着一张缺了腿用砖头垫着的旧桌子和两把破椅子。这就是张建军和陈卫国的“指挥部”。
“老陈,坐。”张建军把相对完好的那把椅子推给老陈。
老陈默默坐下,掏出旱烟袋,吧嗒吧嗒抽起来,烟雾缭绕中看不清表情。
张建军知道老陈心里有疙瘩。一个闷头干了一辈子技术的六级工,给一个刚进厂几个月的毛头小子当副手,换谁心里都不舒坦。但他需要老陈的技术和经验,更需要他的支持来压阵。
“陈师傅,”张建军开门见山,语气诚恳,“小组刚成立,千头万绪。您是车间里的老资格,技术过硬,经验丰富。这摊子事,没您坐镇,我玩不转。”他拿出一张纸,上面列着几个车间里积压的、比较棘手的工艺问题,“您看这几个活,哪个最急?咱们挑个骨头硬的先啃下来,给小组立个旗!”
老陈吐出一口浓烟,浑浊的眼睛扫过纸上的问题,最后落在一个问题上:“这个吧。给三车间配套的偏心轮组,材料是淬火后的高碳钢,又硬又脆。几个关键孔的精度要求高,位置刁钻,废品率一直下不来。易…咳咳,之前没人愿意接。”
高碳钢淬火件!加工硬、易崩刃、精度难保证!确实是块硬骨头!啃下来,小组威信立增!啃不下来,就是个笑话!
“好!就它!”张建军毫不犹豫,眼中闪烁着挑战的光芒,“陈师傅,您负责整体工艺把关和最后的精加工。材料特性、刀具选择、装夹方案这些前期准备,我来弄!加工过程,咱俩一起盯着!”
老陈看着张建军眼中那股子不服输的锐气和明确的分工,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这小子,不揽权,懂进退,知道尊重老同志的技术。他磕了磕烟袋锅,闷声道:“行。不过丑话说前头,这活…不好干。”
“不好干才要干!”张建军笑了,笑容里带着自信,“咱们小组,就是干这个的!”
接下来的几天,张建军几乎泡在了车间里。他查阅资料,系统知识辅助,反复试验不同的刀具角度和切削参数,设计了一套特殊的弹性装夹工装,减少工件在加工过程中的应力变形。老陈则凭借丰富的经验,优化了加工顺序和冷却方式。
两人配合默契。张建军思路活,敢想敢试;老陈经验老道,总能在他冒进时及时拉住,提出稳妥的修正方案。那台精度最高的工具铣床成了他们的主战场。
易中海冷眼旁观,时不时派刘明或孙大壮“路过”,阴阳怪气地说几句风凉话:“哟,张大组长亲自操刀啊?可别把床子弄坏了!”
“陈师傅,您老可得悠着点,别被年轻人带沟里去!”
老陈一概不理,张建军更是当他们是空气。
几天后,第一批十个偏心轮加工完毕。
检验台前,围满了人。李爱国也亲自来了。易中海抱着胳膊站在人群后面,眼神冰冷。
技术员拿着精密量具,一个个仔细检测。空气仿佛凝固了。
第一个…合格!
第二个…合格!
第三个…合格!
…
第十个…合格!
“全部合格!尺寸精度、形位公差完全达标!废品率…零!”技术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好!!!”李爱国猛地一拍巴掌,脸上笑开了花,“老陈!建军!干得漂亮!给咱们小组,开了个好头!”
周围的工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看向张建军和老陈的目光充满了真正的敬佩!硬骨头真被啃下来了!而且是用新方法、高效率啃下来的!
老陈布满皱纹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用力拍了拍张建军的肩膀。这一刻,他心底那点芥蒂彻底烟消云散。这小子,有真本事!跟着他干,不憋屈!
易中海的脸黑得像锅底,在震耳的掌声中,他猛地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人群,背影僵硬而狼狈。
技术攻关小组,首战告捷!威信,在实干中悄然树立。
***
四合院里,随着张建军在厂里地位的提升,气氛也变得更加微妙。
这天是周末,街道组织分配冬储大白菜。院子里空地上堆着小山似的白菜,各家各户按人头排队领取。三位大爷——易中海、刘海中、阎埠贵,作为院里的管事大爷,负责维持秩序和分发。
张建军推着借来的平板车,排在队伍靠后的位置。他刚领了转正后的第一个月工资——38块!系统资金终于从负数爬回了正数(38- 23.34= 14.66元),虽然还少得可怜,但总算解了燃眉之急。这次他多要了点白菜,省着点吃,能撑到过年。
队伍缓缓移动。轮到中院贾家时,秦淮茹带着棒梗、小当、槐花,拿着好几个麻袋。贾张氏叉着腰站在旁边,唾沫横飞地指挥:“多装点!挑好的!最外层的帮子扒掉!那玩意儿喂猪猪都不吃!秦怀茹你手轻点!别把菜心碰坏了!棒梗,看着点秤!别让他们短了咱的斤两!”
负责过秤的是前院阎埠贵,他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但还是耐着性子给贾家称菜。
易中海站在一旁,脸色阴沉,自从厂里受挫,他在院里的威信似乎也受到了影响,话少了很多。
终于轮到张建军。他递上粮本和钱:“按人头,三百斤。”
阎埠贵接过,刚要过秤,一个肥胖的身影挺着肚子踱了过来,正是二大爷刘海中。他背着手,腆着肚子,官派十足。自从易中海在厂里吃瘪,刘海中那颗“官迷”的心又活泛起来,觉得院里该轮到他“当家做主”了。
“等等!”刘海中清了清嗓子,走到白菜堆旁,拿起一棵白菜,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又用脚尖踢了踢张建军平板车上的几棵白菜,然后板起脸,摆出一副“公正严明”的架势:
“张建军!你这白菜怎么选的?!你看看这棵,叶子都黄了!还有这棵,根都烂了!你这是浪费国家财产!破坏冬储工作!”他声音洪亮,刻意让所有人都听见,“还有,你看看你这车停的位置!挡着道了!影响大家领菜效率!一点集体观念都没有!亏你还是厂里的先进分子!技术小组组长?我看你这思想觉悟,还差得远!”
刘海中唾沫横飞,官腔十足。他就是要借这个机会,当众打压一下风头正劲的张建军,树立自己“二大爷”的权威!他觉得自己抓住了张建军的“小辫子”——几棵品相不好的白菜,一个停车位置。足够上纲上线了!
周围领菜的邻居都看了过来,有看热闹的,有觉得刘海中小题大做的。秦淮茹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阎埠贵推了推眼镜,没吭声。易中海冷眼旁观。
张建军放下手里的白菜,直起身,平静地看着唾沫横飞的刘海中,那眼神像在看一个滑稽的表演。
“二大爷,”张建军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刘海中的官腔,“第一,这白菜是街道统一采购、按计划分配的。品相有好有差,大家伙都是随机拿,轮到什么是什么。您要是觉得分配不好,该去找街道王主任反映,而不是在这里指责我一个按规矩领菜的工人。”
他指了指自己车上的白菜:“至于这几棵,叶子黄了剥掉外帮一样吃,根烂了切掉一样储存。勤俭节约是美德,怎么到您嘴里就成了浪费国家财产?二大爷,您这帽子扣得有点大啊。”
周围传来几声低低的嗤笑。刘海中脸一红。
张建军又指了指自己平板车的位置:“第二,我这车停的位置,是顺着队伍排的,后面还有好几家没领呢。您说挡道?挡着谁的道了?是挡着您走路了,还是挡着阎老师过秤了?”他目光扫过阎埠贵。
阎埠贵连忙摆手:“没挡!没挡!建军停得挺好!”
“至于集体观念…”张建军看向刘海中,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我倒是听说,上个月街道组织清理胡同公共厕所,要求每户出一个人。二大爷您家三个壮劳力,好像一个都没去吧?说是…身体不舒服?这集体观念…啧啧。”
“你…你胡说!”刘海中像是被踩了尾巴,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指着张建军的手指直哆嗦,“那是…那是他们真病了!”
“哦?病了?”张建军恍然大悟般点点头,“那正好。二大爷您思想觉悟高,身体也硬朗。下次有这种集体劳动,您老当益壮,肯定带头参加!给咱们全院做个表率!大家说是不是?”他笑着看向周围的邻居。
“对!二大爷带头!”
“二大爷觉悟最高了!”
几个平时看不惯刘海中装腔作势的邻居立刻起哄。
刘海中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张建军“你…你…”了半天,却一句完整的话都憋不出来。
他想摆官威打压张建军,却被对方轻描淡写地反手扣了个更大的帽子,还当众揭了他家的短!这张脸,算是彻底丢尽了!
“哼!不可理喻!”刘海中最终只能恼羞成怒地一甩袖子,挺着肚子,在众人戏谑的目光中,灰溜溜地挤出人群,头也不回地钻回了自家屋子。
阎埠贵赶紧麻利地给张建军过秤装车,一句废话没有。易中海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秦淮茹眼神复杂地看了张建军一眼,拉着棒梗匆匆走了。
张建军推着装满白菜的平板车,在邻居们或佩服、或忌惮的目光中,稳稳地朝后院走去。刘海中的官威?在他这里,连个屁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