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名声持续着。
队伍缓慢而坚定地移动,场院里如释重负的村民眼中再一次燃起希望的光,火光映照着一张张泪流满面却又仿佛重获新生的脸庞。
当最后一张借据在火焰中化为飞灰。
如同被无形的巨浪推动,黑压压的人群,从最前排的赵老栓、王寡妇开始,如同风吹麦浪般,齐刷刷地朝着那几位伫立在火堆旁的梁山汉子跪了下去!
“恩公啊——!”
“梁山好汉!活菩萨啊!”
“再生父母!大恩大德,永世不忘啊!”
“我要上梁山!”
这平地惊雷也似的跪拜与感恩,直如千钧重锤,狠狠砸在篝火旁那群梁山兄弟的心坎上!
只见那伙梁山兵将,个个如泥塑木雕,竟似全然呆了!
惯常握刀厮杀的手,此刻竟不知该去搀扶眼前跪倒的乡民,还是该紧紧攥住腰间的刀柄,寻一丝往日的依傍。
这些汉子,本是因打杀了催租索命的恶吏,才被逼得落草为寇。
他见过村人眼神,那尽是恐惧、憎恶,避之唯恐不及,如避豺狼蛇蝎。
早已惯了被当作吃人的虎狼,也只得用凶狠遮掩心底的卑怯与无根浮萍般的飘零。
可眼前这铺天盖地的“恩公”、“活菩萨”呼喊,一股从未尝过的酸热之气,猛地直冲顶门鼻窍!
这铁打的汉子,粗壮手指飞快抹过眼角,却如何抹得去眼中那翻江倒海般的复杂心绪?
“这……这真个是朝俺们来的?”
他们这些个被官府画影图形、被乡绅唾骂、被良民畏之如虎的“贼寇”,早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活,早惯了世人的冷眼与唾沫星子。
心肝深处,怕是连自家也认了那“贼寇”的腌臜名头,将那点“堂堂正正做条好汉”的念想,深深埋在九幽之下。
何曾想过,有朝一日,竟会有人真心实意地跪在面前,不是哀哀求饶,却是顶礼感恩?
林冲心中也是大为震撼,这是时代,兵过如篦可不是一句玩笑话。
不管是京城禁军,还是各地厢军,凡是经过一处,又怎么不会去抢,去夺。
“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这句话上次见还是在诸葛亮的隆中对,可那也只是诸葛亮的理想状态。
现在却活生生摆在他面前,这如何令他不动容。
但是狄朗仅仅弱冠之年,竟有如此成就?
狄朗望着眼前黑压压跪倒一片、感恩戴德的村民,脸上筋肉微微抽动。
他前世亦是寻常百姓,更能体味其中辛酸。
同时又不能体会到,因为他生长在一个不和平的时代,生长在一个和平的国家。
但是教员的内功心法只学得皮毛就能取得如此成就,实在也是出乎狄朗预料。
两世为人,此刻心中豁然开朗,仿佛那茫茫黑夜中终于寻着了北斗星辰。
狄朗大步上前,一把便将还在不住磕头的赵老栓搀将起来。
“起来!都起来!俺狄朗领着梁山兄弟到此,铲的是不仁不义的豺狼虎豹,救的是被欺压的良善百姓!非是来受你们跪拜的!”
“从今天起,都给咱挺直腰杆做人……”
狄朗话还没说完,只见一个壮小伙,“噗通——”一个滑铲,跪在狄朗跟前。
“大王,我要上山,我有一把子力气,我给你牵马……,我……”
“行了!”狄朗笑笑,将他扶起来。
“好好的良民百姓不当,上什么山?”
“良民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吃不饱肚子,俺天不亮就下地了,天黑才回,一年到头来,还是经常吃不饱。”
“整天饿肚子,所以大家伙都叫俺……”
“叫你什么啊?给大王说说!”
一旁的同伴见梁上帮他们烧了借据,也是壮着胆子开口道。
这下里,梁山兵也来了兴趣,纷纷竖起耳朵听着。
“叫……叫俺‘吃不饱’!”
“哈哈哈……”
梁山兵和西溪村村民们一起哈哈大笑,颇有点异世军民同乐的样子。
倒是让那汉子,更加的局促。
狄朗也笑道:
“既然你说吃不饱,那今天我让你吃个饱,来啊,将保正家的粮食分给给百姓们留下一些。”
这……
你出去打听打听,哪有土匪反而给我们粮食的?
村民们大为感动,再次跪下谢恩,又有不少人跃跃欲试,想要加入梁山。
“各位乡亲,我等聚义梁山,实在是为贪官恶吏迫害,不得以暂避。”
“你们却不必如此,好好在家侍奉双亲,做个良民。”
笑话,梁山上现在自己都吃饱,若是让他们上了山,又不是揭不开锅了。
再者说现在的梁山兵微将寡,基础薄弱,要是将一个村子全部裹胁上山,势必会让济州府官军围剿。
倒是后就得不尝试了。
等到山上情况稳定了,首先就要下山去找些良将上山,
比如杜壆、孙安、唐斌、酆泰、袁朗、縻貹、史文恭、山士奇、庞万春……
那时候再面对官军也有底气。
当即留下一部分粮食,在村民千恩万谢中狄朗带队离开西溪村。
声浪滚滚,伴着那噼啪作响的篝火,和着村民们发自肺腑、此起彼伏的感恩呼喊,在这莽莽山野间,久久回荡不息!
【叮!恭喜宿主完成“初出茅庐”成就,奖励锻刀工艺说明一份。】
“锻刀工艺?”
【“详细介绍了依据现在工艺,锻造出超出这个时代的武器!”】
“不错,系统真贴心。正所谓宝剑赠英雄,这时候的好汉对女人不感兴趣,对神兵利器还不心动吗?”
狄朗心下一阵窃喜,就连冬日里的寒风似乎也温暖了不少。
行至僻静处,狄朗勒住马缰。
他从马鞍旁解下一个沉甸甸的蓝布包袱,解开一角,露出厚厚一叠文书,却都是些房契、地契!
陈大膀凑近一看,低声道:“哥哥,这些是那王保正家中搜出的田亩屋宅契纸,昨夜为何不一起烧了?”
狄朗冷笑一声,将那包袱扎紧:“兄弟,你道这借据烧了,便万事大吉?借据是私债,烧了干净。这些房契地契,却是经了官府大印,入了鱼鳞册的!烧了它,不过是废纸一张。”
“那些田地屋舍,依旧在官府簿册上,归了那狗官或是再换个保正,村民们依旧是个‘无主’的佃户,半粒收成也落不到自家口袋!”
陈大膀等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啊呀!端得如此!却是小弟浅薄了!那哥哥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