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天绫缠住三十三重天的瞬间，我听见自己石壳碎裂的声音。
乾坤圈嵌进胸甲凹槽，青莲绽放的光芒刺穿无相天魔的浊气核心。那团混沌扭曲着尖叫，女娲封印的印记开始崩解。我的手臂正在剥落，碎石掉进云海，溅起血红色的浪。
六耳猕猴的金箍棒突然暴涨。断棒捅进云层，像根擎天柱撑住欲坠的天穹。他单腿站在我肩上，猴毛被三昧真火烤得焦黑：石头，再烧旺些！
火灵圣母的余焰从我掌心窜起。这火不再是青白色，而是带着血光的金红。烈焰顺着混天绫烧向三十三天，把那些琉璃瓦烧成熔融的浆。天河倒灌下来，水火相激的爆炸声里，我听见太白金星残魂的叹息。
无相天魔的法相开始坍塌。浊气里浮现出被吞噬的仙佛面孔，他们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有个罗汉的金身突然炸开，碎片划破我脸颊——石质的身躯已经挡不住这种冲击。
要碎了......我低头看胸口。青莲包裹的石心正在龟裂，那些反叛者的名字一个接一个熄灭。
六耳猕猴突然掰断自己另一根毫毛。他往断腿处一插，金灿灿的猴毛立刻燃起烈火：借个火！
火焰顺着他的腿烧上来，注入我濒临破碎的石心。混天绫猛地收紧，把最后一丝浊气绞碎。乾坤圈开始高频震动，圈身上的太古神文逐个亮起。
天亮了。
不是天庭那种虚假的晨曦，而是真正的朝阳。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那些跪拜的仙魔突然僵住。他们身上的香火愿力正在消散，金身像褪色的壁画般剥落。
我摔在凌霄殿废墟上，石质的身躯碎了大半。六耳猕猴瘫在旁边，断腿处的火焰渐渐熄灭。他伸手想掏耳朵，却摸了个空——那六只神通广大的耳朵，现在只剩三个焦黑的洞。
亏了......他咳嗽着吐出口黑烟，老君欠我......三葫芦金丹...
混天绫软绵绵地垂下来，红绫上全是焦痕。乾坤圈滚到废墟边缘，圈身上的神文正在消失。远处，那些刚获得自由的仙魔面面相觑，手足无措得像被抄了家的贪官。
火灵圣母的虚影从地脉升起。她长发上的岩浆已经冷却，变成普通的黑发：石头，疼吗？
我试着动手指。碎石簌簌往下掉，但核心处的青莲还在跳动。这感觉很奇怪——既不是神仙的不朽，也不是凡人的脆弱。
六耳猕猴突然用断棒捅我：看。
南天门的废墟上，有个小仙童正试着搬开碎石。他没用法力，徒手搬得满手是血。后面跟着群地仙，正在扑灭燃烧的云层。更远处，几个魔将和天兵合力抬起根断梁，救出下面压着的伤者。
有意思。六耳猕猴龇牙笑了，没香火供奉，他们倒像个人了。
混天绫突然动了动。红绫缠住我残破的手臂，轻轻拽向东方——那里有座刚露出地基的新建筑，既不是庙也不是殿，就是普通的砖瓦房。
我抓起把碎石往断腿处按。石头自动黏合，虽然丑得像补锅，但能勉强站着。六耳猕猴拄着断棒爬起来，突然把什么东西塞进我手里。
是半颗金丹，沾着他的血。
利息。他眨眨剩下的那只眼睛，等修好房子......
我没等他说完就吞了金丹。苦涩的味道里，尝到点花果山的桃香。远处的朝阳完全跃出云海，把三十三重天的废墟照得纤毫毕现。
混天绫突然自己飞起来，红绫扫过处，那些跪拜的痕迹都被抹去。
碎石簌簌从指缝漏下时，我闻到焦土混着血腥的刺鼻气味。右腿断面参差的裂痕处，那些碎石像活物般蠕动起来，发出黏腻的咯吱声。补丁般的石痂迅速蔓延，却在脚踝处歪斜着凸起一块——活像被顽童胡乱捏合的泥胚。
六耳猕猴的金箍棒突然砸进我身侧的瓦砾堆。他单腿支着身子，断肢截面还冒着青烟。那根号称能擎天的棒子，此刻只剩半截焦黑的残棍。接着！他忽然甩手，有东西划着血线飞来。
我接住的瞬间，掌心传来黏稠的温热。半颗金丹在血污中泛着微光，裂纹处渗出琥珀色的浆液。他剩下那只完好的眼睛眨了眨，眼白布满蛛网般的血丝：利息。断腿的猴子用棒尖戳了戳地面，碎石在他脚下聚成歪斜的房字。
金丹入喉的刹那，苦涩像刀子刮过喉管。可当碎丹卡在齿间时，竟尝出花果山最老那棵蟠桃树的滋味——带着晨露的清甜，混着五百年前大圣醉卧枝头时打翻的酒香。这味道让混天绫突然绷直，红绫末端无风自动，在废墟上扫出扇形光痕。
朝阳此刻完全挣破了云层。金光刺穿三十三重天的残垣时，那些鎏金蟠龙柱的阴影竟在地上拼出陌生的图腾——既非祥云也不是梵文，倒像人间孩童用木棍在沙地上画的简笔屋舍。混天绫突然缠住我残缺的右臂，绫身上焦黑的八卦纹路次第亮起，拽着我向东方那片刚清理出的空地走去。
六耳猕猴的狂笑在背后炸响。我回头看见他单腿蹦跳着，断棒挑着半块琉璃瓦，瓦片上用血画着歪扭的窗棂。更远处，那些刚挣脱香火束缚的仙魔们，正笨拙地搬运着梁木，有个土地公甚至被自己的长须绊了个跟头。混天绫突然暴长三丈，红霞过处，那些嵌在玉砖里的跪拜凹痕，连同腐朽的朝笏一起化作了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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