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个选项，如同四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可可利亚的视网膜上。
她的脸色，在那一瞬间褪尽血色，化为一种铁青的惨白。
藏在白色手套下的手，不受控制地收紧，指甲扣进掌心的剧痛，才勉强让她维持住站立的姿态。
这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掩饰的惊骇。
尽管她竭尽全力想维持那份属于大守护者的威严与镇定，但那细微的、下意识的战栗，已经清晰地落入了所有有心人的眼中。
最先捕捉到这丝异常的，是她的女儿。
布洛妮娅震惊地看着光幕上的问题，第一反应是极致的荒谬。
“这不可能！”
她的反驳脱口而出，声音因情绪激动而显得有些尖锐。
“星核是天外之物，是导致永冬的灾难源头！怎么可能是被人为放入贝洛伯格的？”
她的辩护掷地有声，充满了对历史的坚信。
可当她转向自己的母亲，期望得到肯定的附和时，却看到了那张铁青的、毫无血色的脸。
布洛妮娅的声音，戛然而止。
母亲的异常反应，像一记无声的重锤，砸碎了她刚刚说出口的每一个字。
那份理直气壮的辩护，瞬间变得苍白无力。
杰帕德·朗道，这位银鬃铁卫的统领，也陷入了巨大的认知冲击之中。
他所守护的城市，他所效忠的家族，他所捍卫的铁律……难道，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长达七百年的谎言之上？
他看向可可利亚，希望从这位最高领袖的身上，找到一如既往的、足以安定人心的力量。
但他只看到了一座即将崩塌的冰雕。
“哦？”
一个清脆的、带着几分好奇的合成音，突兀地响起。
黑塔的人偶抱着手臂，歪了歪头，那双机械的眼瞳里闪烁着分析的光芒。
“看来我们找到答案的速度，会比第一题快得多。”
她的话语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不带任何感情，却直接剖开了最脆弱的伪装。
“有时候，当事人下意识的应激反应，就是最好的答案。”
人偶的头颅，微微转向可可利亚的方向。
这个动作，无声，却胜过千言万语。
所有怀疑的、探究的、幸灾乐祸的视线，都随着这个动作，像聚光灯一样打在了可可利亚身上。
“有趣，真是有趣。”砂金低声笑着，他看向托帕，“你看到了吗？一座城市的根基，正在被一个问题撬动。这可比任何资产并购都要刺激。”
“你疯了，这是在拷问历史。”托PA的语气带着警告。
“不，我亲爱的托帕。”砂金的笑容愈发狂热，“这是在重新评估资产。一个建立在谎言上的城市，它的‘信用评级’，恐怕要归零了。”
可可利亚感受到了那些目光，像无数根针，扎在她的皮肤上。
她强行压下心头的狂涛，让自己僵硬的身体站直。
她转过身，用一种威严到近乎严酷的姿态，面对着布洛妮娅和杰帕德。
“不要被这种谎言动摇！”
她的声音，像一块冰，又冷又硬，试图将所有人的疑虑冻结。
“这是对我们贝洛伯格历史的污蔑！是对所有先贤功绩的践踏！”
她的辩解，在自己那无法掩饰的反应面前，显得欲盖弥彰。
布洛妮娅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想相信母亲的话，可母亲脸上的惊慌，却像烙印一样刻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王座之上的苏牧，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
他享受这种感觉。
用一个简单的问题，就将一个世界经营了七百年的宏伟叙事，搅得天翻地覆。
看着那些被奉若神明的英雄，沦为谎言的嫌疑犯。
看着那份坚不可摧的信仰，在顷刻间出现裂痕。
这种从根基上动摇一个文明的快感，远比单纯的毁灭与征服，更能取悦他。
“妈妈……”布洛妮娅的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
她希望母亲能再说些什么，能用更有力的证据，来击碎光幕上的谎言，也击碎她心中的恐惧。
可可利亚没有。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四个选项，每一个名字，都像一把刀，在凌迟她的意志。
【A：初代大守护者，阿里萨·兰德】
这个名字，是贝洛伯格的信仰图腾。如果她是内鬼，那贝洛伯格从诞生之初，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B：铁卫前身，银河戍卫的统帅】
这代表着守护力量的背叛。
【C：筑城者首席工匠，‘智械之父’】
这代表着智慧与理性的崩塌。
【D：来自异世界的旅人，‘天外来客’】
这个选项，最为模糊，却也最为诡异。
“够了。”
一个沉稳的声音，介入了这场无声的审判。
瓦尔特·杨向前一步，将星穹列车的小辈们护在身后，他的手杖轻轻点地。
“无论真相如何，这都是贝洛伯格的内部事务。用这种公开的方式揭露历史的伤疤，未免太过残忍。”
姬子也开口附和：“苏牧先生，能否给予贝洛伯格的客人们一些时间与空间，来处理她们自己的问题？”
她们的介入，像一阵暖风，暂时吹散了那股凝滞的寒意。
布洛妮娅感激地看了他们一眼。
然而，王座上的存在，显然没有仁慈这种情绪。
“残忍？”
苏牧的意念，带着一丝嘲弄，降临在每个人心头。
“与被欺骗了七百年相比，哪一个更残忍？”
“与生活在一个随时可能被星核彻底吞噬的城市相比，哪一个更残忍？”
“我只是在告诉你们，你们脚下的那片‘永恒的冻土’，随时可能变成你们的坟墓。”
苏牧的意念一转，直接锁定了可可利亚。
“大守护者，你真的要为了维护一个摇摇欲坠的谎言，赌上你所有子民的性命吗？”
“回答我，可可利亚·兰德。”
“是谁，将毁灭带入了你的家园？”
这声质问，不再是疑问，而是最后的通牒。
可可利亚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蓝色的眼睛里，第一次，迸发出了疯狂的、不顾一切的恨意。
那恨意，不是对着王座上的苏牧。
而是对着光幕上的某一个选项。
布洛??娅看到了。
她清晰地看到了母亲眼中那份不加掩饰的、刻骨的仇恨。
她顺着母亲的视线，看向了光幕。
然后，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的母亲，可可利亚·兰德，正死死地盯着那个选项。
【A：初代大守护者，阿里萨·兰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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