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足以碾碎星辰的毁灭意志,来得快,去得也快。
纯白空间内的压抑感缓缓消退,但每个人灵魂深处的战栗,却无法轻易抹去。
刃半跪在地,支离破碎的古剑插在身前,剑身的红光黯淡下去。
他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楚。
银狼扶着他,瞳孔中的数据流恢复了平稳,但刷新速度比平时快了三倍。
砂金撑着膝盖,慢慢站直了身体。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显凌乱的衣领,动作一丝不苟,仿佛想借此抹去刚才的狼狈。
唯有卡芙卡,站在风暴的中心,承受了最恐怖的冲击,此刻却只是闭着眼,平静地感受着什么。
那丝“同谐”的祝福,正在她体内流动,安抚着被“毁灭”撕扯过的概念。
就在这片劫后余生的死寂中,王座之上的意念,带着居高临下的漠然,再度降临。
“一场小小的意外。”
苏牧的评价格外轻描淡写,像是在评价一场无伤大雅的闹剧。
“看来,依然有人对问答的真实性抱有疑虑。”
他的意念扫过星期日,扫过星穹列车,最后停留在黄泉身上。
“那么,为了证明这一切并非虚妄,也为了让某些人……彻底死心。”
苏牧的意念里,透出一丝冰冷的愉悦。
“就让各位,亲眼见证一下未来吧。”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块巨大的光幕之上,三件奖励的虚影消失不见。
光幕亮起,不再是文字,而是影像。
画面流动,一个光怪陆离、颠倒迷离的世界,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
是匹诺康尼。
那座黄金时刻的喷泉,流淌的不是泉水,而是融化的霓虹。天空之上,巨大的广告牌与气泡列车交错穿行,一切都笼罩在一种不真实的、甜腻的梦幻感之中。
开拓者,正行走在一条由玻璃和光影构成的街道上。
他/她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步履匆匆,带着几分焦灼。
画面中的一切都那么美,那么虚幻。
然而,所有观看者的心脏,却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突然。
一抹不祥的赤色,在街道的尽头闪现。
黄泉的身影,从一片扭曲的光影中缓步走出。
她的脸上,没有苏牧宣判时的冷漠,也没有众人想象中的杀意。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悯。
仿佛她即将要做的,是一件让她痛苦万分,却又不得不为之的憾事。
开拓者停下了脚步。
画面中的他/她,看到了黄泉,脸上的表情从焦急变为了警惕。
两人相对无言。
漫天的光影,在这一刻化作了无数鲜红的、如同花瓣般的数据碎片,在两人之间缓缓飘落。
那场景,凄美得令人窒息。
就在这片红色的花雨中,黄泉拔刀了。
没有怒吼,没有多余的动作。
那不是一记充满恨意的斩击。
那是一记快到极致、精准到极致的突刺。
刀光一闪而逝,仿佛只是为了将这片红色的花雨点缀得更加绚烂。
它优雅、决绝,带着一种破碎的、令人心颤的艺术感。
“嗤——”
轻微得几乎无法听见的声音。
那柄修长的太刀,贯穿了开拓者的胸膛。
没有鲜血喷涌。
开拓者被贯穿的身体,伤口处没有流出任何东西,而是像被点燃的纸片一样,开始化作更多、更细碎的数据流,消散在梦境的空气里。
影像,在这一刻定格。
开拓者的脸上,是全然的错愕与不解。
黄泉的脸上,是挥之不去的悲悯与一丝……解脱。
背景,是那片破碎而绝美的、由红色数据构成的梦境之雨。
整个画面,像一幅充满了强烈悲剧美学色彩的油画,永远地烙印在了所有人的脑海中。
光幕,暗了下去。
空间里,死一样的寂静。
“不……”
一个颤抖的、破碎的声音。
“不……不是的……骗人的……”
三月七的身体晃了晃,她看着光幕消失的地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和灵魂。
那张总是充满活力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惨白和崩溃。
“哇——!”
下一秒,她再也无法抑制,失声痛哭起来。那哭声撕心裂肺,充满了绝望,狠狠地撕扯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啊啊啊啊啊——!”
一声压抑到极限的怒吼,从丹恒的喉咙深处爆发。
那不再是人的声音,而是一声响彻太古、蕴含着无尽威严与怒火的龙吟!
磅礴的力量从他体内炸开,几乎要将这片纯白空间撕裂。
然而,一股更强大的、不容反抗的规则之力从天而降,将那声龙吟与所有的力量,都死死地压了回去。
丹恒的身体剧烈颤抖,他扶住痛哭的三月七,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星穹列车的其他人,姬子面沉如水,瓦尔特的手杖被他握得咯吱作响。
这个影像,比任何文字都更具杀伤力。
它不仅证实了“事件”,更展示了“情境”。
这根本不是一场单纯的谋杀。
黄泉的行为,看起来更像是一种……必要的仪式,或者说,一种痛苦的解脱。
这让刚刚建立起来的、简单的“敌我”关系,再次变得模糊不清,充满了诡异的违和感。
“有趣。”
砂金低声自语,他看着星穹列车众人的反应,脸上那抹惯有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专注的思索。
“梦境中的死亡……原来如此。”
卡芙卡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黄泉,那双紫色的瞳孔里,第一次没有了玩味,只剩下探究。
艾利欧的剧本里,没有这一幕的细节。
这个画面,是剧本之外的、最关键的情报。
星期日的手套下,手指蜷缩成拳。
他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难看。
苏牧无视了他的质问,用这样一种堪称羞辱的方式,在他的“家园”里,将他客人的“死亡”影像公之于众。
这是挑衅,也是示威。
在全场混乱的情绪风暴中。
开拓者,异常的安静。
他/她没有哭,也没有怒吼。
那段影像,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在他的/她脑海里反复播放。
胸口,那个被贯穿的位置,传来一阵阵phantompain。
他/她伸出手,轻轻按住了失声痛哭的三月七的肩膀。
然后,他/她又拍了拍身旁浑身紧绷、如同即将喷发火山的丹恒的手臂。
做完这一切,开拓者转过身。
他/她穿过那些惊愕、同情、或是幸灾乐祸的视线。
一步一步,走到了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女人面前。
黄泉。
他/她停下了。
一个很近的距离。
一个只要对方拔刀,影像就会瞬间化为现实的距离。
开拓者抬起头,看着这张在未来“杀死”了自己的脸。
他/她没有问“为什么”。
也没有问“你有什么苦衷”。
他/她只是看着她,用一种平静到诡异的语气,问出了那个在看到影像后,盘旋在心底的、最根本的问题。
“会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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