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支淬毒的乌黑短箭,如同三条择人而噬的毒蛇,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从三个刁钻的角度,直射角落重伤的柳七姑!速度快到极致,根本来不及闪避!
“柳大姐!”我目眦欲裂,身体本能地就要扑过去挡箭!
“别动!”柳七姑厉喝一声,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就在毒箭即将及体的刹那,她那只紧攥着符文纸人的右手,猛地将纸人往自己心口位置用力一按!
“噗!”
一声轻响,如同气泡破裂。
那原本只有拳头大小的白色纸人,在被按到心口的瞬间,竟如同活物吸水般猛地膨胀起来!瞬间化作一个与柳七姑等身高的、由无数层坚韧白纸紧密叠压而成的——纸甲人偶!那纸甲人偶五官模糊,只有用朱砂勾勒出的、极其诡异的空洞眼窝和咧开的嘴,身上密密麻麻的暗红符文如同血管般贲张蠕动!
“嗤!嗤!嗤!”
三支毒箭,精准无比地射中了纸甲人偶!一支钉在“心口”,一支钉在“咽喉”,一支钉在“左肩”——正是柳七姑真身受伤的位置!
但预想中的穿透并未发生!那看似脆弱的纸甲,竟坚韧得超乎想象!乌黑的箭镞深深嵌入纸层,被无数层符文包裹的白纸死死卡住,箭尾兀自颤动不休!只有被射中的地方,纸层迅速蔓延开一圈紫黑色的污渍,发出“滋滋”的腐蚀声,但扩散速度明显被符文抑制住了!
“呃……”柳七姑真身发出一声闷哼,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嘴角溢出的鲜血更多。显然这“纸甲替身”之术对她负担极大,与本体气息相连,受创也会反噬!
但这还没完!
柳七姑眼中厉色一闪,沾着鲜血的左手食指,闪电般在纸甲人偶的额头位置,画下一个极其复杂、如同火焰燃烧般的血符!口中发出一声短促、尖锐、不似人声的敕令:
“阴兵借道!纸煞听令!破——!”
“呼——!”
平地陡然卷起一股阴风!那纸甲人偶空洞的眼窝里,猛地爆发出两团幽绿色的鬼火!它僵硬的身体发出“咔嚓咔嚓”的、如同骨骼摩擦的怪响,猛地从原地“弹”了起来!动作虽显笨拙,却带着一股蛮横凶戾的气势!
它无视钉在身上的三支毒箭,双臂(由硬纸筒卷成)如同两根沉重的木桩,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毒箭射来的方向之一——庙门左侧那扇破窗的方位,狠狠横扫过去!
“砰!咔嚓!”
破旧的窗棂连同半堵土墙,被这蛮横的力量直接扫塌!烟尘弥漫中,一个紧贴在墙外、全身包裹在夜行黑衣中、只露出一双冰冷眼睛的身影,猝不及防地被这狂暴的纸甲人偶扫中!
“哼!”一声闷哼传来!那黑影如同被攻城锤砸中,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庙外的土墙上,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手中的一把小巧弩箭也脱手飞出!
一击!重创一名杀手!
“右边!”柳七姑嘶声喊道,沾血的左手再次指向右侧窗口方向!那纸甲人偶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猛地一个僵硬转身,双“臂”再次抡起,带着破风声砸向右侧!
右侧窗口的黑影显然有了防备,在纸甲人偶转身的瞬间,一个灵巧的贴地翻滚躲开攻击,同时手腕一抖,又是三支乌黑短箭激射而出,目标直指柳七姑真身!角度极其刁钻!
“小心!”李铁头怒吼一声,抄起地上半截断梁,猛地挡在柳七姑身前!
“咄咄咄!”三支毒箭狠狠钉在木梁上,箭尾剧颤!
与此同时,正面庙门方向!第三名杀手动了!他没有再用弩箭,而是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从破败的门框上方倒挂而下!手中两把闪烁着幽蓝光泽的、形如鸟爪的短刃,带着刺骨的寒意,直取柳七姑的天灵盖!速度快如闪电!这才是真正的致命杀招!声东击西!
柳七姑重伤之下,操控纸甲人偶连击两人,已是强弩之末!面对这当头袭来的绝杀,她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再想操控纸甲回援已来不及!
“操你姥姥!”千钧一发之际,我怒吼一声!身体里那股子抬棺练出来的狠劲彻底爆发!没有武器?老子还有拳头!还有这条命!
我根本来不及思考,双脚猛地蹬地,整个人如同炮弹般朝着那倒挂而下的杀手扑了过去!不是去挡刀,而是——撞!用尽全身力气,用肩膀,狠狠撞向那杀手的腰肋!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我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那杀手身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眼前一黑,半边身子都麻了!但那杀手显然也没料到我会用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下扑的势头被狠狠打断,整个人被我撞得斜飞出去,两把淬毒的鸟爪短刃险之又险地擦着柳七姑的发髻掠过,狠狠钉在她身后的土墙上,深入半尺!
“咳咳……”我和那杀手几乎同时摔倒在地,尘土飞扬。我喉咙一甜,一股腥气涌上,被我强行咽下。
“三哥!”李铁头、王麻子、孙瘸子见状,也红了眼,抄起地上的碎砖、断木、香炉,怒吼着扑向那个被我撞飞的杀手!
那杀手身手极为敏捷,虽然被撞得不轻,但落地瞬间一个翻滚就卸去力道,面对三个状若疯虎扑来的杠夫,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身形如同游鱼般闪动,两把短刃虽失,但拳脚功夫狠辣异常!砰砰几声闷响,李铁头和王麻子就被他凌厉的踢击踹翻出去!
但孙瘸子却异常悍勇,拼着大腿被踢中,硬是扑上去死死抱住了那杀手的腰!“弄死他!”孙瘸子嘶声大吼!
机会!
“柳大姐!”我挣扎着想爬起来。
柳七姑眼神冰冷如刀,没有丝毫犹豫!她强提一口气,沾血的左手食指再次点在纸甲人偶的额头血符上!那刚刚砸塌左侧墙壁的纸甲人偶猛地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无视中间扭打的孙瘸子和杀手,空洞的、燃烧着鬼火的眼窝,死死锁定了——被它扫飞出去、刚刚挣扎爬起的左侧窗口杀手!
“吼——!”那纸甲人偶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实则是空气快速通过纸甲缝隙产生的尖啸),庞大的身躯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如同失控的蛮牛,轰隆隆地朝着那个受伤的杀手猛冲过去!它身上钉着的三支毒箭随着奔跑剧烈晃动,紫黑色的污渍在月光下格外刺目!
“不!”那左侧杀手看着如同小山般碾压过来的纸甲人偶,眼中终于露出惊骇之色!他强忍伤痛想躲,但速度慢了半拍!
“轰——!”
一声巨响!纸甲人偶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的身上!无数层坚韧的符文白纸,加上那蛮横的冲击力,瞬间将那杀手撞得胸骨塌陷,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飞出去老远,重重砸在土地庙残破的院墙上,滑落在地,再无声息!鲜血从他身下汩汩流出。
一击!毙命!
而就在纸甲人偶撞死左侧杀手的同时,它身上的符文也剧烈闪烁起来,那被毒箭射中的心口、咽喉、左肩位置,紫黑色的污渍如同活物般疯狂蔓延,瞬间覆盖了大半个纸甲身躯!
“噗!”
柳七姑再次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剧烈摇晃,几乎软倒!那纸甲人偶身上的鬼火瞬间黯淡,动作也彻底僵住,如同一个被烧坏的巨大纸偶,矗立在烟尘之中,身上紫黑色的污渍还在不断扩散、腐蚀。
纸甲人偶,废了!柳七姑也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孙瘸子!”我目眦欲裂,看向庙门口。
只见孙瘸子死死抱着中间杀手的腰,那杀手眼中凶光毕露,手肘如同铁锤般,狠狠向后击打在孙瘸子的后心!
“噗!”孙瘸子喷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双眼暴凸,抱着杀手腰的手却依旧死死不放!
“老孙!”李铁头和王麻子悲吼着再次扑上!
“找死!”那杀手被彻底激怒,身体猛地一旋,挣脱了孙瘸子无力的手臂,顺势一记凌厉的手刀,劈在王麻子的脖颈上!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王麻子哼都没哼一声,软软倒地!
“麻子!”李铁头狂吼,抡起手中的半截木棍砸向杀手!
那杀手身形微侧,轻松避过,反手一掌印在李铁头的胸口!李铁头如遭重击,庞大的身躯倒飞出去,撞在神龛上,口鼻溢血,挣扎了几下,竟一时爬不起来!
短短几个呼吸间,李铁头、王麻子重伤倒地,生死不知!孙瘸子更是当场殒命!只剩下我和重伤的柳七姑,面对这个身手恐怖、杀意沸腾的九幽盟杀手!
那杀手缓缓转过身,冰冷的目光扫过倒地的同伴,最终落在柳七姑和我身上,如同在看两个死人。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刚才被我撞伤),一步步逼了过来。他腰间,似乎还挂着一个小巧的、如同鸟笼般的金属器物。
“扎纸匠……陈三杠……”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交出‘钉魂棺’的秘密……留你们全尸……”
全尸?去你妈的全尸!
一股暴戾的怒火冲昏了我的头脑!兄弟惨死重伤,柳七姑命悬一线,这一切都是因为这该死的“九幽盟”,因为这口“钉魂棺”!我陈三杠今天就是死,也要从你身上咬块肉下来!
“我交你祖宗!”我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不管不顾地再次朝着他扑了过去!手里紧紧攥着刚才摔倒时摸到的一块尖锐的碎瓦片!目标——他的眼睛!
那杀手眼中闪过一丝讥讽,抬手就抓向我的手腕!速度比我快得多!
就在这生死一瞬——
“嗖——啪!”
一道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破空声,伴随着一声轻微的炸响,突然从土地庙的房梁上传来!
紧接着,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带着刺鼻硫磺和石灰味道的灰白色烟雾,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将我和那杀手,以及我们周围的空间完全笼罩!
“咳咳咳!”刺鼻的气味呛得我眼泪鼻涕直流,眼前一片模糊!那杀手抓向我手腕的动作也是一滞,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烟雾弹干扰了视线和呼吸!
“不想死的!闭眼闭嘴!跟我走!”一个极其轻微、如同耗子叫般的细碎声音,贴着我的耳朵响起!
同时,一只瘦小却异常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我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拽着我,朝着烟雾最浓的方向——土地庙后墙一个极其隐蔽、被杂物遮挡的狗洞,钻了过去!
我下意识地闭紧眼口,任由那只手拖着,在浓烟中跌跌撞撞地爬行。身后,传来那杀手愤怒的咆哮和剧烈的咳嗽声。
混乱中,我似乎感觉到那只瘦小的手,还飞快地往我手里塞了一个冰冷、细长、像是金属管的东西,同时那细碎的声音再次急促响起:
“拿着!柳七姑我带走!七天后,子时,老西开教堂后墙根儿,找‘墙缝李’!记住!别信任何人!特别是官府和大帅府的!”
话音未落,我已经被一股大力推出了狗洞,滚落在庙后冰冷的泥地上。浓烟被夜风吹散了一些,我勉强睁开被刺激得通红的眼睛,只看到一个极其瘦小、穿着破烂夜行衣、如同猴子般灵活的身影,肩上扛着(或扶着)昏迷的柳七姑,像一道青烟,几个起落就消失在浓雾弥漫的乱坟深处,不见了踪影。
土地庙里,烟雾还未散尽,那杀手愤怒的咆哮和打砸声隐隐传来。
我躺在冰冷的泥地上,大口喘息,浑身酸痛,手里紧紧攥着那根冰冷的金属管。脑子里一片混乱:兄弟的死伤、柳七姑被救走、那瘦小身影的话、还有手里这不知名的东西……
“墙缝李……七天后……子时……老西开教堂……”
我低头,看向手中那根冰冷的金属管。借着微弱的月光,勉强看清,那似乎是一截……中空的、刻着奇怪纹路的……铜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