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下学宫?什么玩意儿?”
“哪儿冒出来的杂牌军?”
山贼们短暂的惊愕过后,爆发出一阵更加猖狂的哄笑。
“哈哈哈!老子还当是哪路官军杀过来了,吓老子一跳!”
一名山贼头目拎着环首刀,指着林外那支刚刚显露出身形的队伍,笑得前仰后合。
“兄弟们快看!就这么点人?五百个?顶天了!”
“瞧他们手上拿的什么玩意儿?烧火棍吗?长得也太丑了!”
那是一支奇怪的队伍。
队列横平竖直,棱角分明,竟无一人错位。每个人都穿着统一的灰色短打,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只有一片肃杀的冰冷。
他们没有盾牌。
没有长枪。
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架造型古怪,通体漆黑,看上去甚至有些简陋的……弩?
“噗嗤!”
吕玲绮身后,一名仅存的并州狼骑老兵,看到这副光景,胸中刚腾起的一点火苗,瞬间被掐灭。
他绝望地咳出一口血沫,声音嘶哑。
“完了……”
“小姐……来的是一群……不懂兵法的书呆子……”
吕玲绮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她征战沙场多年,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还是这种林地遭遇战,最好的方法,就是结成锥形阵,以最快的速度,用最悍勇的冲击力,凿穿敌阵,撕开一道口子!
以攻代守!
可这支所谓的援军呢?
他们居然在百步开外,就停了!
不冲锋!不结阵!
反而……在原地慢吞吞地摆弄起了那些奇怪的弩机?!
这是在干什么?
过家家吗?!
她眼中的光,彻底黯淡了下去。
也罢。
黄泉路上,能多拉几个垫背的,总归是赚了。
……
“都他娘的别笑了!”
一个新上位的山贼头目,看着那支“援军”,又看了看场中那个摇摇欲坠的绝世美人,眼中的贪婪压过了所有理智!
“宰了那群傻子!再去抓那个小娘们儿!”
“谁先抓到,老子赏他十个金饼!让他先玩三天!”
“嗷——!”
重赏之下,山贼们彻底疯了!
一个个眼珠子通红,嘶吼着,挥舞着兵器,人潮黑压压地涌了过来!
杀声震天!
看着那片黑压压冲来的人头,吕玲绮和她麾下的残兵,都闭上了眼睛。
一切,都结束了。
然而。
那支奇怪的队伍,依旧纹丝不动。
为首的,是个铁塔般的壮汉,脸上横着一道刀疤,正是赵铁柱。
他看着潮水般涌来的山贼,脸上没有半分波澜。
那眼神,就像在看一群死人。
百步!
九十步!
八十步!
山贼们已经能看清那些卫士脸上近乎麻木的冷酷!
赵铁柱缓缓举起了他的右手。
冲在最前面的山贼,脸上已经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他甚至能想象到,下一秒,自己的钢刀就会劈开对面那个傻子的脑袋!
赵铁柱那举起的右手,猛然挥下!
口中吐出一字。
“放!”
嗡——!!!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刹那之间!
第一排五十名卫士,齐齐扣动了扳机!
五百支通体漆黑的弩箭,脱弦而出!
一片密不透风的铁羽,兜头盖脸地砸了过去!
那个冲在最前面的山贼,脸上的狞笑还僵着。
他甚至来不及去想那片扑面而来的黑点是什么。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箭矢入肉声,汇成了一首死亡的交响曲!
冲在最前方的上百名山贼,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
他们的冲锋,他们的气势,他们的生命!
被那片铁羽瞬间撕扯得漫天飞溅!
撕碎!
洞穿!
血肉横飞!
当一切尘埃落定。
战场上,一条三十步宽的血色巷道,被硬生生犁了出来!
巷道里,铺满了残肢断臂,和一具具成了破烂血口袋的尸体!
每一具尸体上,都插满了箭矢,密密麻麻!
所有人都傻了!
后面还在往前冲的山贼,被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骇得两腿发软,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他们……
他们甚至连敌人的脸都还没看清!
自己的前锋……就没了?!
“鬼……鬼啊!!!”
一声凄厉到变了调的惨叫!
整个山贼的阵型,彻底乱了!
而另一边。
吕玲绮和她那群身经百战的并州狼骑,眼珠子都快瞪出了眼眶!
他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那片被瞬间清空的区域,大脑一片空白!
发生了什么?
刚才……发生了什么?!
一息之间……
不!连一息都不到!
上百名悍不畏死的山贼……就这么……没了?!
“这……这他娘的是什么怪物?!”
一名跟了吕布十几年的狼骑老兵,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戎马半生,见过最精锐的弓弩手,见过万马奔腾的冲锋!
可他,从未见过如此……如此不讲道理的屠杀!
这不是兵器!
这是神罚!
是天谴!
吕玲绮那双凤目,死死地盯着赵铁柱和他身后那些卫士手中的“烧火棍”!
她那颗属于武者的,骄傲的心,在这一刻,被眼前这神迹般的一幕,冲击得七零八落!
就在所有人还陷在震惊中无法自拔时。
赵铁柱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二排,上!”
“自由射击!”
“放!”
命令下达!
第二排的卫士,整齐划一地上前一步,举弩,击发!
嗡——!
又是一片死亡的铁羽席卷而出!
那些还在混乱和惊恐中的山贼,瞬间又倒下了一大片!
与此同时,第一排的卫士已经退后一步,开始冷静地转动机括,为弩机重新上弦!
上弦!
上前!
举弩!
射击!
后退!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三排卫士,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循环!
一道永不停歇的,由弩箭组成的……死亡弹幕!
“啊啊啊!跑啊!”
“是魔鬼!他们是魔鬼!”
“别挡老子的路!滚开!”
山贼们彻底崩溃了!
他们赖以为生的凶悍和勇武,在这堵由钢铁组成的死亡之墙面前,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们哭爹喊娘,扔掉兵器,转身就跑!
可他们的两条腿,又怎么可能跑得过弩箭?
咻!咻!咻!
那不是战斗。
那是狩猎。
是一场单方面的,毫无悬念的……射杀!
学宫的卫士们,甚至连脚步都没有挪动分毫!
他们只是冷静地,机械地,重复着上弦、射击的动作,将一支支冰冷的弩箭,送进那些仓皇逃窜的背影里。
吕玲绮就这么站着,呆呆地看着。
看着那些前一刻还不可一世,将自己逼入绝境的山贼,像一群被圈养的鸡鸭,被肆意屠戮。
她再低头看看自己这边。
部下死伤殆尽,人人带伤,连她自己,也拼到油尽灯枯,才勉强斩杀数十人。
可对方呢?
轻轻松松,毫发无伤,就将数百名山贼,当成了活靶子!
原来……
原来战争,还能这么打?
原来,个人的武勇,在这种成建制的,碾压性的力量面前……
是如此的渺小!
如此的……可笑!
……
很快,屠杀结束了。
密林里,除了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满地的尸体,再也看不到一个站着的山贼。
赵铁柱一挥手,卫士们立刻停止了射击,收起连弩,重新列队,整个过程悄无声息,纪律严明得令人胆寒。
他迈开步子,穿过那片尸山血海,径直走到了吕玲绮的面前。
他只是站定,抱拳,对着她,沉声开口。
“吕姑娘。”
“奉我家先生之命,前来驰援。”
赵铁柱的声音,不卑不亢。
“先生已在前方营地,备下伤药食物。”
“恭候姑娘大驾。”
吕玲绮呼吸一窒。
先生?
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能点石成盐、画图成犁,被南阳百姓奉若神明的……江神仙?
是了。
除了那等人物,普天之下,又有谁,能拿出如此惊世骇俗的杀器?
又有谁,能练出如此令行禁止的虎狼之师?
她握着方天画戟的手,不自觉地,又收紧了几分。
看着眼前这个铁塔般的汉子,看着他身后那支装备精良到恐怖,军纪严明到可怕的军队……
再想到他们背后,那位从未谋面,却仿佛能将一切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神秘“先生”。
吕玲绮的心中,警惕、好奇、震撼……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最终,都化作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深的……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