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时三刻,昆仑派演武场的晨雾还未散尽,沈青竹刚跨进场子,便听见人群中传来一声冷笑。
周道一着玄色道袍,正站在演武台中央,腰间七枚青铜傀儡环叮当作响。
他目光扫过沈青竹腰间的狼毫笔,嘴角扯出一道阴鸷的弧度:沈守阁,我昆仑派向来以清修为本,可有人说你近日总往藏经阁第三层钻——那层可封着历代祖师的禁术残卷,莫不是......他拖长了尾音,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的傀儡环,在练什么见不得人的法门?
演武场霎时安静下来。
外门弟子们交头接耳,几道目光如针芒扎在沈青竹后颈——这是周道一第三次在公开场合挑事了。
上回他说沈青竹私藏秘籍,前回说他勾结妖修,今日竟扯到禁术,连李玄风都站在他身侧,抱臂冷笑。
沈青竹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喉结动了动。
他能感觉到掌心的狼毫在发烫,那是系统在回应他此刻翻涌的情绪。
三天前赵无极那句有些人坐不住了还在耳边回响,原来所谓有些人,是拿周道一做了刀。
周师兄说笑了。他抬眼时已换上三分困惑两分无辜,第三层不过是存放些破损经卷,我前日去是替赵长老修补《黄庭内景经》残页。
若师兄怀疑,不妨同去查看?
周道一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原以为沈青竹会慌乱辩解,没想到对方竟主动邀他查藏经阁——那地方有赵无极的禁制,莫说他一个炼气大圆满,便是筑基期修士也未必进得去。
查便查!李玄风突然插话,目光扫过人群中几个外门弟子,但口说无凭,不如趁今日昆仑大会,咱们做场神识对决。
你若真没练禁术,神识必是清明的;若有......他顿了顿,便算你自证清白。
演武场响起抽气声。
神识对决最是凶险,稍有差池便会损伤识海,轻则痴傻,重则魂飞魄散。
周道一眉梢微挑,眼底闪过赞许——李玄风这招狠,既堵了沈青竹的嘴,又能借规则之名行阴私之事。
沈青竹望着李玄风泛红的耳尖,心里冷笑。
这两人昨夜在膳堂后巷说话的声音,他用系统强化过的听力听得一清二楚。那守阁人最近总在静思堂写些什么,定是在搞鬼。周道一压低的声音,明日大会上逼他神识对决,我有傀儡术护着,他那小身板...
此刻他摸了摸袖中温热的故事共鸣石,那是今早用《仙凡界·第七卷》里的设定凝聚的。
石面刻着虚实难辨,胜者为真八个小字——这是他昨夜在静思堂写的新剧情。
好。他突然笑了,笑得周道一心里发毛,我应下。
但有个条件:对决地点设在静思堂。
静思堂是昆仑派专门用来切磋神识的静室,四壁刻着镇神纹,本是最安全的选择。
周道一却想起昨日路过静思堂时,窗纸后隐约透出的金光——那是沈青竹在写小说的动静。
他捏了捏腰间的傀儡环,环上的符文微微发烫。
罢了,就算那小子耍什么花招,有七具青铜傀儡的神识护着,还能翻了天?
成交。
午后的静思堂飘着沉水香。
沈青竹盘坐在蒲团上,面前摆着故事共鸣石,石身流转着淡金色光晕。
周道一在对面坐下,七枚青铜傀儡环悬浮在他头顶,每枚环上都缠着一缕幽蓝的神识。
开始吧。韩无双作为执法堂见证,声音里带着几分审视。
沈青竹指尖按在共鸣石上,轻声念道:以笔为媒,以字为界。
刹那间,两人的神识被吸入石中。
周道一眼前一花,再睁眼时已站在一座擂台中央。
擂台四周云雾缭绕,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琴音。
他正欲查看,身后突然响起自己的声音:周道一,你私炼血傀儡,用外门弟子的精元温养傀儡环。
他猛地转身,看见另一个自己抱着臂,嘴角挂着和他如出一辙的冷笑。
你胡说!他厉喝,神识之力猛地涌出。
那自己却不闪不避,任由他的神识穿透身体:上个月十五,你在西峰后山杀了三个杂役弟子,取他们的魂魄喂青铜傀儡。
第二个周道一从擂台角落走出,手里提着三团幽绿的鬼火。
周道一的额头渗出冷汗——那正是他藏在傀儡环里的魂魄!
你敢说这不是你做的?第三个周道一从地下钻出,脸上沾着血污,你说他们是妖修,可他们颈间都挂着昆仑派的弟子牌。
周道一的神识开始颤抖。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幻境,可那些记忆太真实了——血傀儡的制作方法是他偷学的禁术,杂役弟子的惨叫声至今还在他梦里回荡。
他疯狂地攻击那些自己,却发现每攻击一次,就有更多自己从虚空里冒出来,每一张嘴都在重复他的罪行。
够了!他嘶吼着想要退出幻境,却发现共鸣石的出口被一层金色屏障挡住。
屏障上浮现出一行小字:胜者为真。
现实中,周道一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七枚傀儡环当啷坠地。
他的嘴角溢出黑血,识海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那些幻境里的自己,正在啃食他的神识!
停手!
快停手!李玄风冲上来要拽沈青竹,却被韩无双抬手拦住。
执法堂堂主的目光如刀:神识对决,只有一方认输或一方崩溃才算结束。
沈青竹闭着眼,指尖在共鸣石上轻轻一划。
幻境中,所有周道一突然消失,只剩一面青铜镜悬在擂台中央。
镜中映出的,是周道一在西峰后山挖开泥土,从坑里拖出三具尸体的画面。
这是藏经阁第三层的血咒印记。沈青竹的声音在幻境里响起,你以为用禁术抹去了痕迹,却不知每道血咒都会在事发地留下影像。
我昨日去修补经卷时,刚好......捡到了。
现实中的周道一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向后栽倒。
他的识海已经被幻境中的记忆撕得支离破碎,七枚青铜傀儡环上的幽蓝魂魄轰地炸开,在静思堂里形成三团鬼火,竟真的显露出三具杂役弟子的面容!
演武场哗然。
韩无双上前一步,指尖点在周道一眉心,片刻后抬眼时目光冷如霜刃:血傀儡术,谋害同门,证据确凿。他转头看向李玄风,你呢?
可是同谋?
李玄风的脸瞬间煞白。
他昨日替周道一望风时被沈青竹的剑奴撞见,此刻那道虚影正站在静思堂角落,冲他微微摇头。
我......我不知情!他踉跄后退,是周师兄逼我......
带下去。韩无双挥手,两个执法弟子架起周道一,李玄风也被押了出去。
人群中响起零星的掌声,几个曾被周道一欺压的外门弟子红了眼眶。
黄昏时分,沈青竹站在藏经阁顶层,看着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
赵无极递来一枚玉牌,牌面刻着助理守阁人五个小字:从今日起,你可自由查阅前四层典籍。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青竹腰间的狼毫,但记住,树大招风。
谢赵长老。沈青竹接过玉牌,指尖触到牌底一道细微的刻痕——是个慎字。
夜更深时,灵音子端着茶盏走进藏经阁。
老道士的白眉在月光下泛着银边:我昨日翻到本旧书,上面说当故事成为真实,写故事的人便成了规则。他放下茶盏,茶烟袅袅升起,有些书,不是谁都能看懂的......
沈青竹垂眸盯着茶盏里的倒影。
他看见自己的眼睛里有金光流转,那是诸天万界编纂录在识海深处苏醒的征兆。
弟子谨记。他抬头时笑得温和,心里却像压着块烧红的铁——周道一不过是枚小棋子,真正在幕后推波助澜的人,此刻怕是已经坐不住了。
三更梆子响过,沈青竹独自登上藏经阁最高处。
夜风掀起他的道袍,他望着夜空中那轮残月,忽然想起系统黑影说的所有被天道压迫的生灵都在等你。
月光落在他腰间的狼毫上,笔身的金纹突然流动起来,像是在写什么字。
他摸了摸笔杆,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既然有人想把我当棋子,
那我,就来做执棋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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