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竹正替苏幼薇整理案头的抄经卷，忽觉后颈寒毛根根倒竖。
那是比被昆仑长老用神识扫过更刺骨的凉意，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正攥着他的魂魄，要将其从肉身里生生拔出来。
窗纸外的金斑骤然暗了三分，檐角铜铃无风自鸣，叮铃铃的脆响里裹着某种晦涩的韵律，像是天道在念诵判词。
青竹？苏幼薇的手搭在他手背，你的手好凉。
沈青竹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攥紧了狼毫笔，笔杆上的金纹正发烫，烫得掌心发红。
他抬头望向窗外——藏经阁后的老槐树原本舒展的枝桠正剧烈震颤，每片叶子都泛着不自然的青灰色，像是被抽干了生气。
是天道。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意外的冷静，它发现我了。
苏幼薇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自小能感知天地灵气，此刻分明看见空中浮起无数半透明的锁链，从云端垂落，缠向沈青竹的头顶。
那些锁链上刻满玄奥符文，每一道都泛着冷冽的金光，像是要将他的因果彻底钉死在洪荒的命盘里。
砰！
隔壁偏殿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沈青竹循声望去，正瞧见周道一从偏殿门后探出半张脸，阴鸷的目光扫过他，又迅速缩了回去。
那家伙手里还攥着半块傀儡残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看来方才的天道威压连他的傀儡术都受了影响。
青竹！苏幼薇突然拽他的衣袖，你看！
沈青竹顺着她的目光抬头，只见藏经阁顶层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泛起血色。
那是守护藏经阁的阵法在报警。
他忽然想起昨日系统升级时，黑影提到的本源碎片——原来融合那些碎片时，溢出的气息直接触怒了天道。
因果干预。他默念系统新功能，识海里的规则金纹骤然亮起。
指尖的狼毫自动悬在半空，笔尖蘸过案头的朱砂，在虚空划出一道金痕。
《仙凡界》的界面在他识海展开，他快速翻到王长生那章——这个他笔下的凡人修士本应在三日后被山匪截杀，此刻命格里的陨落二字正泛着刺目的红光。
改。沈青竹咬破舌尖，鲜血滴在虚空中的金痕上。
狼毫笔锋急转，在陨落二字上重重划了三划，新的字迹浮起：王长生得遇白眉老道，授以《太初诀》，逆天改命。
空中的因果锁链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
沈青竹看见最粗的那根锁链在离他头顶三尺处断裂，金屑如雨坠落，砸在地上发出细碎的爆响。
天道威压骤然一轻，老槐树的叶子重新泛起绿意，檐角铜铃也恢复了平静。
叮——系统提示：成功规避一次天道清算。当前因果值 10。
机械音在识海响起时，沈青竹额角已渗出冷汗。
他转头看向苏幼薇，发现她正攥着帕子替他擦汗，帕子上绣的并蒂莲被冷汗洇开，倒像是开得更艳了。
你方才......苏幼薇欲言又止，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腰间的狼毫，像在和天打架。
沈青竹扯了扯嘴角。
他想说不过是第一回合，却被一阵脚步声打断。
来者是赵无极。
这位掌管藏经阁的长老平日总板着张脸，此刻却罕见地皱着眉，目光在沈青竹身上扫了又扫。
他手里端着的茶盏还在轻晃，显然是匆忙赶来的。
方才的异状......赵无极开口，声音比往日低了三分，是你弄出来的？
沈青竹没有否认。
他能感觉到，这位长老虽然面冷，气息里却没有敌意——甚至带着几分期待。
就像当年他偷偷翻到禁书区，被赵无极抓住时，对方也只是说看可以，但要记住，书是死的，人是活的。
是。他直起腰，天道在盯着我。
赵无极的手指在茶盏边缘叩了叩，茶水溅出几滴。
他忽然抬头看向藏经阁外的方向，目光穿透层层殿宇：周道一那小子，方才往山门外传了道讯。他又看向沈青竹，外门圣子陆九渊，三日后回山。
沈青竹的瞳孔微缩。
陆九渊的名字他听过——昆仑派百年一出的天才，据说能与天道共鸣，引动天罚。
周道一之前用傀儡术、毒雾、甚至买通杂役偷他的笔墨，都被他用小说世界化解了。
现在这老东西是要彻底撕破脸，借天道之手除掉他。
我知道。他摸了摸眉心，那里忽然泛起一阵温热，但他可能要失望了。
话音未落，藏经阁最深处传来清越的狐鸣。
沈青竹转头望去，只见原本悬浮在核心区域的灵狐虚影正缓缓飘来。
那虚影本是阵法凝聚的光影，此刻却凝实得能看见绒毛的光泽，九条尾巴扫过书案，带起几页经书，又轻轻放回原处。
它......苏幼薇的声音发颤，它在看你。
灵狐虚影停在沈青竹面前，狐首微低，像是在行礼。
沈青竹分明看见它眼底有星光流转，那是活物才有的灵韵。
下一刻，虚影突然化作一道白光，没入他眉心。
剧痛如潮水般涌来。
沈青竹踉跄两步，扶住书案才没摔倒。
他摸到眉心多了枚淡粉色的狐形印记，指尖刚碰上去，识海里就响起清灵的女声：契约已成。
我是藏经阁的器灵，愿为你抵御天道窥视，直到你成为真正的造物主。
器灵？苏幼薇瞪大眼睛，原来你不是阵法虚影？
本是上古狐帝座下灵侍，因护书被封印在此。灵狐的声音在两人识海里响起，今日见你能逆天道因果，方知所托非人。
沈青竹揉了揉眉心，痛感正迅速消退。
他望向赵无极，发现对方也在盯着他的眉心，
该走了。赵无极突然说，端起茶盏转身，明日我要去紫霄宫听道，藏经阁的事......你自己当心。
他的脚步声渐远，沈青竹却听见他临走前低声说了句：天道之下，总该有人试试。
是夜。
沈青竹躺在木床上，望着窗外的月亮。
苏幼薇在隔壁房间绣帕子，针脚声轻得像雨声。
他摸了摸腰间的狼毫，笔上的金纹比白天更亮了些，仿佛在回应他的触碰。
困意来袭时，熟悉的混沌场景再次出现。
黑影站在他对面，腰间的造字玉牌比往日更亮，几乎要照亮整个混沌。
这是最后一次见你。黑影的声音不再模糊，带着几分清越，像是青年男子的嗓音，你的故事，将成为新的起点。
沈青竹刚要开口，黑影抬手制止了他。
一道金光从玉牌上飞出，化作一本泛黄的古籍，落在他手中。
封皮上的诸天万界编纂录六个字流转着星辉，翻开第一页，扉页的金文刺得他眯起眼：欢迎来到造物主的游戏。
当你书写完最后一个字......黑影的身影开始消散，便是你真正成为造物主之时。
记住，所有被天道压迫的生灵，都在等你。
话音未落，沈青竹已从梦中惊醒。
他摸到枕边的古籍，触感真实得惊人。
月光透过窗纸洒在书上，编纂录三字泛着幽光，像是在说：该翻到下一页了。
窗外忽然传来夜枭的啼叫。
沈青竹走到窗边，看见藏经阁外的老槐树下，有个身影正仰头望来。
虽然隔得远，他还是认出了那身外门弟子的月白道袍——是陆九渊，比预计的时间早了两日。
对方似乎也发现了他的目光，抬手行了个礼，眼瞳里闪过一丝金光。
那是天道共鸣术发动的征兆。
沈青竹握紧了手中的古籍。
他能感觉到，因果的余波还在体内翻涌，天道的注视从未真正离去。
但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只能缩在藏经阁抄书的守阁人了。
狼毫笔在腰间发烫，像是在催促他：该写新的章节了。
而这一章的标题，或许叫——《造物主的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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