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是怎么回事？”
老农双腿一软，跪倒在泥地上。
“官爷饶命！那孩子...那孩子是咱村李寡妇的女儿所生...”
宋忠若有所思
“未婚生子？”
老农连连点头，汗水混着泪水流下。
“那闺女难产死了，族老说这孩子不祥，要...要溺死...”
“所以你就把孩子扔进河里？”
宋忠追问。
“我...我下不去手啊官爷！”
老农突然痛哭起来。
“就做了个木盆，把孩子放进去...想着生死由命...”
宋忠心中一动。
这解释合情合理，民间确实常有这种事。若只是如此，回去复命便是。
他正想松口气，却听老农又喃喃道。
“可那孩子...那孩子进过皇宫...”
宋忠浑身一震，猛地抓住老农的肩膀。
“你说什么？什么进过皇宫？”
老农被他的反应吓呆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宋忠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强压下心中惊骇，放缓语气。
“老丈，你刚才说那孩子进过皇宫？”
“我...我...”
老农眼神慌乱。
“我可能听错了...”
宋忠眼中寒光闪烁，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说实话！”
而在南京紫禁城内。
朱元璋放下朱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谨身殿内烛火摇曳，照着他疲惫却依然锐利的双眼。
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才批阅了一半。
“皇爷，该用膳了。”
太监刘和轻声提醒。
“不急。”
朱元璋摆摆手。
“先把这些处理完。”
他拿起下一本奏折，是户部关于今年秋粮征收的请示。
自废除宰相制后，所有政务都压在他一人肩上。
这些年来，他习惯了每天只睡两个时辰，其余时间全扑在国事上。
“太子今日可来过？”
朱元璋突然问道。
刘和躬身回答。
“回皇爷，太子殿下晌午来过，见您在处理军务，就没敢打扰。”
朱元璋点点头，表情欣慰。
标儿近来处理政务越发老练，让他肩上的担子轻了不少。
想到这，他忽然记起今早在青溪河边捡到的那个婴儿。
“那孩子安置好了？”
刘和立刻会意。
“回皇爷，已经交给奶娘了，取名朱承煜。”
朱元璋“嗯”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回奏折上。
但不知为何，那个婴儿安静沉睡的面容总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尤其是那双眼睛，睁开时竟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皇爷，锦衣卫指挥使毛骧求见。”
殿外小太监轻声通报。
朱元璋抬起头。
“宣。”
毛骧大步走入殿中，跪地行礼后呈上一份奏折。
“启禀皇爷，胡惟庸余党和空印案的调查有了新进展。”
朱元璋接过奏折，快速浏览。
烛光下，他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
忽然，他的手指在某一行字上停住。
“延安侯唐胜宗？”
朱元璋眉头紧锁。
“他与胡惟庸有勾结？”
毛骧低头答道。
“回皇爷，目前只查到唐胜宗之子与胡惟庸往来密切，尚无确凿证据表明延安侯本人参与。”
朱元璋冷哼一声，将奏折重重合上。
“查！给咱查清楚！”
“臣遵旨。”
毛骧额头触地。
朱元璋踱步到毛骧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位锦衣卫指挥使。
“李善长那边如何？”
毛骧松了口气，这个问题他早有准备。
“回皇爷，韩国公一直闭门谢客，拒绝见任何人。”
朱元璋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笑容。
“很好。继续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禀报。”
“是。”
“太子那边...”
毛骧欲言又止。
朱元璋眼神一厉。
“太子怎么了？”
毛骧咽了口唾沫。
“太子殿下对追查胡惟庸余党一事...似乎不太满意。”
朱元璋冷哼一声。
“不用理会太子，你只管办好你的差事。”
“臣明白。”
毛骧退下后，朱元璋站在殿中央，目光阴沉。
他太了解这些臣子了，毛骧那些小动作，他心知肚明。
但现在还不是收拾他的时候，等事情结束，这颗人头正好用来平息风波。
“皇爷。”
刘和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门口。
朱元璋头也不回。
“说。”
“暗卫来报，淮西勋贵们担心被牵连进胡惟庸案，相互之间来往更加密切了。”
朱元璋冷笑。
“跳梁小丑。”
“不过...”
刘和小心地说。
“韩国公确实没有见他们。”
朱元璋点点头，忽然问道。
“毛骧最近是不是又收了不少贿赂？”
刘和一惊，随即低头。
“皇爷明鉴。”
“哼，让他再蹦跶几天。”
朱元璋眼中带着杀意。
“等咱腾出手来...”
他没有说完，但刘和已经明白。
这位跟随朱元璋多年的老太监，比任何人都清楚主子的手段。
朱元璋走到殿门口，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
秋风萧瑟，吹动他的龙袍。
他忽然感到一阵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灵深处的倦意。
帝王之术在于制衡。
刘伯温死后，淮西勋贵失去了制约。
太子...能压得住李善长和那些骄兵悍将吗？
朱元璋眉头紧锁。
他老了，马皇后走后，他越发感到时间紧迫。
必须在自己有生之年，清除所有内忧外患，将一个太平江山交给标儿。
“温水煮青蛙...”
朱元璋喃喃自语。
“先拔爪牙，再解决主要问题...”
在这个过程中，还能筛选出可以留给标儿的人。
一举多得。
想到这里，朱元璋的眼神逐渐坚毅。
但随即，一阵刺痛从心底升起。
他想起了马皇后，那个唯一能让他放下戒备的女人。
“妹子...”
朱元璋长叹一声，声音中满是疲惫与思念。
他突然想起那个婴儿，那个被自己捡回来的孩子。
眉宇之间，竟有几分像马皇后。
自从马皇后去世后，朱元璋心情一直低落，唯有和那孩子相处时，才能感到轻松。
“刘和。”
“老奴在。”
“那个孩子...安置得如何了？”
刘和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回皇爷，小殿下被安置在偏殿，有奶娘和宫女伺候着。”
朱元璋点点头。
“带咱去看看。”
“现在？”
刘和惊讶地抬头，看到朱元璋的眼神，立刻躬身。
“老奴这就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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