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鼎司的药香日复一日，如同无声的流水，冲刷着两人身上的伤痕与疲惫。符玄的身体底子本就不弱，加之穷观阵权能者的强大恢复力，数日调养下来，行动已无大碍，只是灵魂深处因强行剥离记忆碎片和对抗契约反噬留下的隐痛，如同附骨之疽，偶尔会在夜深人静时骤然发作，带来片刻的冷汗涔涔与心神恍惚。
烛渊的恢复则缓慢得多。外伤在灵丹妙药下愈合神速，但神魂的创伤如同干涸皲裂的河床，每一次穷观阵核心的细微波动，每一次试图调动哪怕一丝力量，都会引动那被填补的脆弱边缘，带来锥心刺骨的剧痛。他大多数时间都安静地躺在玉榻上，像一尊易碎的琉璃人偶，只有目光，如同生了根般，长久地、贪婪地停留在符玄身上。
符玄并不避讳他的目光。她坐在离他不远的窗边小几旁，翻阅着景元派人送来的、关于近期罗浮星槎海巡逻和丰饶余孽动向的简报。阳光透过雕花木棂，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每当烛渊的目光停留太久，她便会若有所觉地抬起眼，深紫色的眸子迎上他的视线。
没有言语。没有询问。只有一种无声的、奇异的默契在流淌。
她的目光平静而坦然，仿佛在确认一件极其重要物品的存在状态。而烛渊的眼中，则翻涌着太过复杂的情绪——失而复得的狂喜，深入骨髓的心疼，面对她记忆空白的茫然无措，以及一种近乎卑微的、小心翼翼的珍视。每一次目光相接，他眼中那深沉如海的温柔便会更浓一分，随即又因神魂的隐痛而微微蹙眉，强忍着不让自己流露出太多痛苦的神色，怕惊扰了她。
符玄能感受到他目光中的重量，也能清晰地感知到他每一次蹙眉时灵魂深处同步传来的细微痛楚。那痛楚让她心尖也跟着轻轻一缩。于是，她会放下手中的玉简，起身走到他的榻边，动作自然而流畅，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她不会问“怎么了”，只是伸出手，轻轻覆盖在他微凉的手背上，或者用指尖，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柔，拂开他额前因冷汗而微湿的发丝。
每一次触碰，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便会清晰一分，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荡开温暖的涟漪。而烛渊神魂的剧痛，也会在这温凉的触感下，如同被施了魔法般，奇迹般地缓和下去，让他得以喘息。他闭着眼，感受着那指尖带来的抚慰，喉结无声地滚动，贪婪地汲取着这失而复得的片刻安宁。只有在这种时候，他紧绷的神经才会稍稍放松，紧蹙的眉头才会缓缓舒展，呼吸变得绵长安稳。
一种无需言语、超越记忆的陪伴与依赖，在这晨昏交替的静谧病房里悄然滋长。符玄习惯了他在身边沉睡时清浅的呼吸声，习惯了在他蹙眉时伸手安抚的本能。烛渊则沉溺于她目光的每一次停留，指尖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仿佛这些都是支撑他残魂不再坠入虚无深渊的唯一浮木。
直到罗刹的到来，打破了这份劫后余生的脆弱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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